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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

    程詢帶著程安、程福來到廖家。

    是的,廖家。京城官場日後只有廖家,再無南北之分。

    廖大太太聞訊,連忙迎到正房外,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心裡有幾分忐忑。

    程詢謙恭地行禮。

    廖大太太忙邀他到正房廳堂說話。

    待程福奉上幾色禮品,程詢與廖大太太閒話一陣,笑著指一指程安拎著的書箱:「葉先生看過了,說二小姐應該用得著,為此,便送了過來。」他遲疑地望著廖大太太,「我,能見見二小姐麼?說清楚這些書的用處就走,不會耽擱她太久。」

    廖大太太心裡樂開了花。她到此刻回過味兒來,終於能夠確定:程詢喜歡怡君,今日是特地來見意中人的。怪不得,先前程府小廝就曾來給姐妹兩個送過一些書。

    「可以,自然可以。」她連忙答道,「解元若肯指點,是她的福氣。剛剛問過,在小書房呢----暖閣北面,這就遣人帶你過去。」

    小書房作為待客之處,也不失禮。鍾情在先又已定親的男女,不乏時不時見一面的----人之常情,定親後反倒要一半年見不到對方的話,便沒誰傻呵呵地從速告知家中了,有等著兩家磨嘰的時間,情願成全自己的那點兒心思。

    程詢由衷道謝,隨著羅媽媽來到怡君的小書房。

    怡君聞訊後,幾息的驚喜之後,手忙腳亂起來:把珊瑚吊墜放回抽屜,急匆匆取出顏料。

    她總得有個事兒忙吧?不能讓他和下人看出自己跑到書房卻無所事事。

    沒布置妥當,羅媽媽便已滿臉喜色地引著程詢進門來。

    夏荷、款冬亦腳步輕快地跟進來,服侍在怡君近前。

    羅媽媽說完原委,便適時告退。

    夏荷、款冬奉上茶點後,交換個眼色,垂首退出去,候在門外。

    怡君望著程詢,展顏一笑。

    程詢回以一笑,走到書案前,放下帶來的小書箱,斂目看一看,「剛剛忙完,還是方才無所事事?」

    「想調配顏料。」怡君瞥見抽屜沒關嚴,一手垂下去,輕輕地往裡推。

    「真的?」程詢留意到她的小動作,饒有興味地笑問,「藏了什麼寶物在裡頭?」

    的確是藏了寶物。「沒什麼。」既然已經被發現,怡君索性用力關好抽屜。

    程詢先一步拿過她手邊一串鑰匙,「書房裡的抽屜還用得著上鎖?」

    「噯……」怡君下意識地抬手要去強鑰匙,中途覺著不妥,不甘地收回手,「……都說沒什麼了。」

    「能不能讓我看看?」程詢掂了掂鑰匙,興致更濃。

    怡君抿一抿唇,老老實實地把吊墜取出,「我不能得空就看看麼?」

    程詢卻揚了揚眉,「怎麼還沒戴上?」

    「不合適。」怡君輕聲說,「等我準備好回禮再戴。」

    程詢有點兒無奈地笑了,「我又不是外人,哪兒來那麼多瞎講究。」

    瞎講究?世家子有這麼說話的麼?他這都跟誰學的詞兒啊?怡君細細地看了他一會兒,笑,「晚一些我就戴上。」

    「這就對了。」程詢把鑰匙托在掌中,遞向她。

    怡君把吊墜收起來,伸手過去,小心翼翼地捏住在最上面的一把鑰匙----避免碰到他的手。

    他的手掌卻忽然收攏,把鑰匙連同她一隻小手握住。

    「……?」怡君沒低呼出聲,但心裡卻翻湧起了浪潮。她抿了抿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程詢無聲地笑起來,開心極了,一如惡作劇得逞的小男孩。

    混帳,不著調。怡君腹誹著,卻如何都責怪不起來。輕輕掙扎期間,感受到男子的手乾燥、溫暖、鎮定。那覆蓋在手上的融融暖意,迅速變成了烙鐵的燙熱一般,讓她覺得手在發燙、臉在發燒。

    她掙不開,不由著惱,貝齒無聲地磨了磨,沒好氣地瞪他。

    程詢適時地鬆開她的手。

    怡君連忙收回手,指一指近前一個位置:「放這兒。」

    程詢不肯聽她的,食指挑起鑰匙環,再次遞向她。

    怡君瞧著運了會兒氣,手勢堪稱迅捷地把鑰匙拿到手。

    他的手仍停留在先前的位置,有些無所適從似的。

    她則趁機抬手打他。

    他居然早有預料,成功地躲開了。

    「……」怡君把抽屜鎖起來,咕噥一聲,「幼稚。」心裡很懷疑,他小時候經常這樣捉弄手足。

    程詢大樂,手又伸到她跟前,「來。給你打一下。」

    怡君隨手拿起一冊書,不輕不重地打了他一下。

    他輕輕一笑,「消氣沒有?」

    剛剛生氣了?那自己也夠幼稚的。怡君無法,「坐下喝杯茶吧。」上次問他喜歡什麼茶,他說碧螺春、武夷岩茶、花茶都可以----口味迥異到這地步,也只有他了。兩個丫鬟剛剛送進來的,是一壺碧螺春。

    程詢在她對面的位置落座。

    怡君則望向他帶來的書箱,「給我的?」

    「嗯。」程詢道,「一些閒書,有意思的地域治、棋譜、食單、養花之道。別的藏書日後再給你帶來。」

    「太好了。」怡君唇角上揚,打開書箱,把一摞書籍取出,如獲至寶。安置到書架上,她回身落座,與他閒閒說起這兩日的事。

    聽說她正要著手的是用顏料調配出相宜的顏色,程詢道:「這是熟能生巧的事兒,幫你反倒是害你。」

    「我曉得。」怡君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不會什麼事都想要你幫忙。這類事也罷了,換了針線繡活,只能自己下功夫學,你就算有心,也摸不著門道。」

    程詢想一想,「令堂要你學針線?」

    「是啊。那不是應該的麼。」怡君如實道,「以前學過,好歹有點兒基礎,這兩日真覺得很有些意思。」

    程詢放下茶盞,牽了牽唇,「這種話題,日後家母若不提起的話,你就別在她面前提。」

    「為何?」

    程詢笑說:「聽說家母嫁入程府的時候,舅舅特地給她物色了四名精通南北繡品的繡娘做陪房。」

    「……」怡君忍不住笑出來。

    「別人云亦云,程家不看重這一類的事由。能應付就應付令尊,若是不耐煩了,告訴我一聲,我給你找個繡娘,幫你應付差事。」

    「不用,」怡君打心底笑起來,「真不用。我不反感這些,以前急著學別的,現在打心底想用心學。」沒想到,他居然會給她出這種周旋的法子。

    「真心話?」

    「嗯。」

    「那我可有福了。」程詢笑著站起身來,很有些不甘地道,「我該走了。」

    「這就走啊?」怡君繞過書案,到了他近前,仰臉看著他,「今日天氣不好,又來去匆匆的……該不會是遇到棘手的事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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