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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是,如果兩家地位相當,她真沒法子刁難他,但問題就在於地位懸殊,他還曾想把姐姐當做跳板,甚至曾對更好的跳板生出憧憬----他知不知道,這對一個女孩是莫大的羞辱?

    第35章 好花時

    (三)

    「二小姐,」商陸低聲道,「我知道要給個交代,今日前來,正是為此。可方才……實在是不想更為唐突,也真沒顧得上說這些。」他請碧君發落,但是她略過不提,他便以為她有意放他一馬。此刻才明白,碧君早已料定妹妹會替自己出面。

    「哦?」怡君看著他,「這麼說來,你心中已有打算?」

    「是。」商陸道,「不知二小姐是否同意----我想留一首送與大小姐的七言絕句。」

    「姑且看看。」怡君的手指向書案,「請。」

    書案上,已備好筆墨紙。

    商陸不由暗暗苦笑,走過去,再思忖片刻,提起筆來,鄭重寫下一字一句。

    款冬走過去,在一旁認真看著。

    怡君等了一陣子,款冬把墨跡剛乾的紙張送到她面前。

    正如商陸所說,是一首七言絕句,亦是一首風格婉約、意境傷感的情詩。

    他要表達的意思一目了然:他戀慕一名女子的美貌、才情,卻明白門第之別,自己這番情思,端的是沒有自知之明。她不知道他不切實際的憧憬,甚至不識得他。掙扎之後,唯有斂情思、收妄想,願她安好。

    前兩句的第一個字,連起來正是碧君。

    末了,具名、日期、印章一樣不落。

    怡君反覆看了幾遍,見他並沒在字裡行間耍花招,滿意地笑了笑。

    「來日,在下若膽敢反覆無常,二小姐只管拿出這首詩作為憑據。」商陸先一步給她找了得到這首詩的理由,「說是我身邊的僕人送到您手裡的就好。」

    怡君道:「一事歸一事。這首詩,只用來清算你惹出的那筆糊塗帳,斷不會用到別處。切記,往後離南廖遠一些。」握著一個人的把柄,是為著免去後顧之憂,絕不是讓人日夜難安,那樣反倒沒有益處----人緊張的日子久了,容易鑽進鑽進牛角尖,倘若反過頭來找她們的麻煩,便是得不償失。

    「在下明白。」商陸心想,你的親事若不生變,來日成為次輔大人的長媳,你瞧著不順眼的人,都會躲著你走,何況我了。他自然揣摩得出,僅此並不能打發怡君,因而道:「不知二小姐打算如何發落在下?」

    「發落談不上。」怡君微笑,「我曾數次聽人說起,東城外有一間福來客棧,每年進入臘月之後、元宵節之前,每日在路旁施粥,供貧苦的路人、百姓食用。」

    她說起這些做什麼?要他捐助銀錢麼?商陸揣摩不出她的用意。

    怡君繼續道:「每到那期間,客棧的人手就不夠用。今年姜先生閉館之後,你便每日去那裡幫忙,資助客棧一百兩銀子,再親力親為地幫襯著。商公子,你不會反對吧?」

    「不會,不會。」商陸嘴裡這樣說著,心裡卻著實叫起苦來:這也太狠了!

    施粥必然是早中晚三次,上午下午應該沒他什麼事,問題是也沒可能返回住處----回去也行,時間剛好夠他打個來回。這樣的話,他就失去了白日專心苦讀的大把光陰。

    而且,他實實在在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輩子就沒做過賣力氣的事。大冷的天,站在道旁,淘米、燒飯、給人盛飯……想想都打怵。

    再一點,便是那一百兩銀子的事兒:說他是窮書生,一點也不為過,這幾年費盡心思,每年也就三四百兩左右的進項,要用來租賃住處、與人禮尚往來、添置書籍文具等等,平時一向精打細算,到年末最多能有二百兩的結餘,刨除送禮、置辦年貨之後,多說能剩下一百兩。

    本來是能過個還不錯的年,但今年有一百兩銀子打了水漂,他來年的一年之計先就是勒緊褲腰帶度日。

    這個小丫頭,是不是早讓人把他的底細摸透了?

    可不管怎樣,這是該他受到的懲戒。若想餘生求個心安,就先從這件事做起吧。至於南廖,只要他安守本分,絕不可能把他與碧君那一段不清不楚的來往抖落出去----都不好看,犯不上。

    思及此,商陸心緒平和許多,態度更為誠摯,滿口應下。

    「那我就靜待下文了。」怡君端了茶。

    商陸離開之後,怡君去見姐姐,道:「他留下了字據,姐,你要看麼?」

    碧君蹙著眉擺一擺手,「不看。你若是覺著日後能用得到,便留著,反之,付之一炬。」說著站起身來,「我們快回家吧。」那個人、那些事,她再不想提及。

    回到家中,聽說有客至:蔣家太夫人和二夫人過來串門。

    不消說,婆媳兩個是來看廖書顏在娘家過得如何:過得舒心的話,便由著她在娘家清閒一段;過得若不舒心,她們此行就算是變相的撐腰。

    蔣家的門風、處世之道,真是好的沒話說。

    碧君、怡君即刻去了正房,相形行禮問安,落座之後,覺著室內的氛圍很好。廖大太太因為怡君的婚事,連日來喜上眉梢,待誰都平添三分和氣。況且,她與蔣家真沒過節,一直不睦的只有小姑子。

    蔣太夫人頭髮花白,面目慈祥。

    蔣二夫人與廖書顏年紀相仿,唇紅齒白,言笑間不難看出,是開朗活潑的性情。這會兒,她和廖書顏坐在一起,親昵地拉著手,姐妹一般。

    「大太太這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蔣太夫人打量著碧君、怡君,「這樣如花似玉的兩個孩子,真真兒是羨煞旁人。」

    姐妹兩個赧然一笑。

    蔣二夫人附和道:「娘可是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有道是,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大太太平日裡便是只看著兩個孩子,心裡也會分外熨帖。哪像我,膝下只得兩個不懂事的兒子,要不是你們都幫著我管教,不知要把家裡鬧成什麼樣。」

    廖大太太笑著說了幾句場面話。

    蔣二夫人道:「今日國燾本要隨我們過來,想把新得的兩個物件兒拿給大嫂看,被我訓回去了。」她笑著解釋,「大嫂在娘家住到何時,我們還不清楚,要是過幾日就回去,他送東西過來,算是怎麼回事?總要先討個準話。」

    廖大太太忙道:「姑奶奶難得回來,自然是要常住一段時日的。」再違心,也要說這種漂亮話,「我家老爺就不需說了,三個孩子也盼著跟姑母多團聚一段日子。」

    廖書顏接話道:「打算住到臘月下旬,小年前再回去。」她對婆婆、妯娌一笑,「家裡的事,有我沒我都是一樣的,這次便容著我跟侄女侄子多聚一陣吧?」

    蔣太夫人笑道:「也罷,由著你。只要你心裡舒坦就行。」

    廖大太太撿起蔣國燾的話題,對蔣二夫人道:「孩子若能常來串門,再好不過,是姑表親戚,理應多走動著。」蔣家二房有兩子,長子蔣國煦已獲封昌恩伯世子、娶妻成家,次子蔣國燾今年十八歲,自幼習文練武----不論哪一個,都是適合與文哲來往的年紀,總歸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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