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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妹妹的話,乍一聽像是扯閒篇兒,其實是在婉轉地勸慰她:放眼看看別人,說不定有很多都比商陸出色,還不是一星半點兒。固然不會自作多情,想與哪個出色的男子結緣,但不妨礙慢慢對商陸釋懷、放下。
這道理,她懂。妹妹的話,她都相信,而且一定會嘗試。若是與商陸碰面,也不怕,妹妹總會教她怎樣做的。
思及此,她又嘆了口氣。
如今,她這做姐姐的,也只能在家裡幫妹妹一點小忙,別的事情,都要妹妹照顧她。
明年就是虛歲十七的人了,再這樣下去,她倒是無妨,只怕把妹妹累壞。
綠萍走進門來稟道:「大小姐,城北那位大小姐來了,聽大太太說您不舒坦,過來看望。此刻就在廳堂。」
明知道她心裡不痛快,還不把廖芝蘭攔下,母親倒真有法子跟她置氣。廖碧君蹙著眉道:「請。」
片刻後,廖芝蘭走進門來,笑盈盈見禮,「碧君姐姐,這是怎麼了?臉色可是不大好。」
廖碧君笑笑地道:「我要是有你的好氣色,還至於大白天在床上挺屍?」
「……」廖芝蘭訝然,「姐姐,您這是----」
她這是變著法子繼續跟母親置氣。哪家都一樣,可沒定過病人不能開罪來客的規矩。「昨日令堂來串門,今日你又來了。」廖碧君看也不看廖芝蘭,把錦被拉高一些,「因何而起?」
廖芝蘭像是根本沒察覺到對方有意怠慢,笑道:「聽說程解元曾親自登門,送來一幅楓林圖。我與雙親、兄長很是艷羨,想一飽眼福。家父和兩位兄長,要到休沐時才得空,我與家母便先來一步。」
廖碧君心生笑意。那幅畫,父親斷不會讓北廖家的人看,就是要吊著他們的胃口。南北兩家,看起來是仍有來往,其實一直在暗中較勁。這是傻子都看得出的事兒。「令堂看到沒有?」她問。
「沒呢。」小丫鬟搬來一把椅子,廖芝蘭落座,「昨日家母過來的時候,嬸嬸臉色不大好,便沒提及。」
「家母便是心裡樂開了花,也不能讓你們如願。」廖碧君瞥了廖芝蘭一眼,「楓林圖由家父妥善珍藏起來,便是家母想看,也得問問家父答不答應。」
「……姐姐,」廖芝蘭認真地問道,「是不是身子特別不舒坦?往日裡,你可都是和顏悅色的做派,從不是這樣直來直去的性子。方才的話要是讓嬸嬸聽到,她該作何感想?」
「你去告訴家母好了。」廖碧君心想,母親何時在意她和怡君了,她再做孝順女兒也不遲。
「……」憑誰都看得出,廖碧君氣兒不順,何況廖芝蘭這樣觀察入微的人。楓林圖的話題,不宜再談。
紫雲端著藥碗進門來。
廖碧君看住廖芝蘭,「我要服藥了。有人在一旁看著,我喝不進去。」
「那我就不叨擾姐姐了。姐姐好生將養,改日再聚。」廖芝蘭起身,盈盈一禮,轉身出門。
等人走後,廖碧君喝完那碗苦澀的湯藥,後悔起來,看著綠萍道:「方才我那樣,是不是太沒涵養了?」
綠萍卻道:「慣著那邊的人做什麼?您就是把她奉為上賓,她出門之後也不會夸您半句。」
這倒是,兩家從來都不相互詆毀,但也絕不肯誇讚半句。廖碧君釋然一笑。廖芝蘭要是氣不過,只管到正房跟母親告狀,正遂了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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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堂里,今日因為程詢在,說熱鬧都不為過:一時管家、管事過來回話,一時他的貼身小廝、內宅的下人請他移步到門外回事,其餘的時間,他都用來合帳----打算盤合帳。
葉先生不是說過,他心算特別好麼?他是故意的吧?要看看她夠不夠專心。
多餘。真瞧不起人。
別說這點兒動靜了,今日就算是在菜市上課,她都不會受影響。
----怡君忙裡偷閒地腹誹著。
有的人,慣於讓學生自己摸索門道,一步步在學海中找到捷徑;有的人,則是根本不藏私,直接把自己找到的捷徑告訴別人。
葉先生是前者,程詢是後者。
他讓她看的幾本畫譜,很容易就能找到作畫如何布局的規律:意境平和安逸的畫,橫向布局為佳;悠遠而鮮活的風景,多以四角交叉布局;寓意團圓美滿的畫,多以圓形布局……諸如此類,有些她早已明了,有些則到今日恍悟或確定。
但這不是高興的時候,要在腦子裡融會貫通,記住並且明白諸位前輩布局大致相同、微末細節處的妙筆生花。
幸好,正是腦子靈光且能心無雜念的光景,不然,真要在他面前露怯了----怡君把畫譜收拾起來,鋪開畫紙的時候,這樣想著。
這會兒,程詢已經處理完手邊瑣事,閒閒喝茶。
程安適時地遞給他棋譜,知道他這兩日的興趣在此。
程詢翻了翻,找出一局自覺很有趣的棋,提筆在宣紙上描繪出打好座子之後,黑白雙方起初落子的步驟,末了遞給程安,「別一味杵著,尋出棋具,找人對弈這一局。」
程安干站了半晌,聞言喜笑顏開,顛兒顛兒地拿來棋具,在後方的一張課桌上布置起來,輕聲喚「夏荷姑娘」----程福是個臭棋簍子,輸了贏了都不長臉,而葉先生說過廖二小姐棋藝高超,如此,身邊的丫鬟棋藝應該也不錯。
夏荷聽到了,卻站在原地不動。
怡君卻對她一笑,「去吧。又不用你幫我準備顏料,沒事了。」
夏荷這才對程安禮貌地點頭一笑,舉步去了學堂後方。
有些棋藝不佳的人,反倒特別喜歡下棋觀棋,程福就是這種人,見程安、夏荷對弈,請示過程詢之後,便跑過去興致勃勃地觀棋。
怡君對著畫紙沉思片刻,未蘸顏料的畫筆在畫紙上方虛虛描畫一番,再斂目思忖片刻,拿定了章程。
程詢漫不經心地看了一陣子棋譜,終是遵從心跡,把視線投向她。
她正在作畫,神色專注,秀麗的面龐煥發著光彩,靈秀素白的手不容忽視。
這麼認真又是何苦來?還真把他當先生了?就不能找些由頭,過來說說話?
程詢抿了抿唇,有點兒無奈了。早知道是這樣,就該出一道難一些的題。
他凝視她良久,她都沒察覺。
他按了按眉心,讓自己回神。這麼著可不行,除了眼前這幾日,他不可能經常這樣大半晌都守著她、看著她。主要是這樣守著看著也沒什麼用,一來二去的,她要把自己當成半個恩師,可真就要命了。
過了些時候,他起身,親自備好筆墨紙,從速描繪出一幅畫的草圖。冷眼審視,只覺得太潦草----草圖麼,不潦草才怪----他只能這樣說服自己,實在是無暇顧及其他。
差一刻鐘巳時。程詢走到怡君近前,見她的畫已經完成一半,揚了揚眉,心說你著什麼急?我催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