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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程清遠愕然相望,眼神複雜至極。

    程詢悠然笑道:「您放心,我沒瘋,而且,這兩件事,都是您該抓緊做的。」

    「胡說八道!」程清遠怒目而視。

    程詢笑意更濃,目光卻冷如霜雪,一字一頓:「我知道了。」

    半晌,程清遠怯怯地訥訥地問道:「你知道什麼?」

    「您做過的孽,」程詢凝視著父親的眼眸,「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0點之後發上章紅包,本章紅包繼續飛哦~麼麼噠!

    第3章 步生蓮

    003 步生蓮(二)

    程清遠面色變幻不定,愈發地底氣不足,「你指的是----」

    「所有。」

    程清遠站起身,來回踱步,強自鎮定,「我不論做過什麼,都是為著謀取更好的前景。」頓一頓,皺眉看著程詢,「你這是什麼態度?」擺明了篤定他喪盡天良的樣子。

    程詢牽了牽唇,「禍不及妻兒。這句話總有幾分道理吧?」

    一句禍不及妻兒,讓程清遠心頭一顫。

    「柳閣老膝下只有一子。在我十歲那年,柳公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程詢把話說透,「我指的是這件事。沒冤枉您吧?」

    柳閣老與程清遠勢均力敵,政見不同,常年有矛盾。先帝晚年的內閣,柳閣老排位第三,程清遠排在第四。身為太子的今上攝政歷練,人前人後,都不掩飾對柳閣老的欣賞。

    程清遠想打壓柳閣老,公事上基本沒可能。

    父親是在怎樣的心緒下做出那等陰狠下作的事,程詢不得而知,只看到了結果:愛子生死不明,柳閣老焦慮憂心得快要發瘋,當即告了一年的假,親自帶著府中護衛四處尋找。

    尋找無果,回京後上摺子辭去官職,餘生的光景,都要用來尋找孩子。那樣的心緒,憑誰都不難想見,先帝當即應允,又命錦衣衛全力幫襯。

    幾年過去,柳閣老仍然沒能如願,正值盛年,卻已形容枯槁,鬚髮皆白。

    不知情的時候,程詢每每聽人說起,便是滿心不忍。知道父親是元兇之後,滿心的恥辱、憤怒。

    父親在孩子心中,山一般偉岸高大,如同信仰。

    程詢的信仰,早已坍塌成了污泥流沙。

    程清遠的面色由紅轉白,過了些時候,反倒鎮定下來。他手中的權勢、人脈、隱患,長子遲早要接到手中。早些知情也好。

    「這件事,我一清二楚,細枝末節都在心裡。」程詢從袖中取出一份口供,「我寫的,您稍後可以核實有無差錯。」

    程清遠走到他面前,接過口供,重新落座,斂目思忖。面前的少年,這晚不是他引以為豪的兒子,像是個與他分量、地位相等的人。短時間內,他難以適應,有些無措。

    程詢話鋒一轉:「眼下,您對我或是我對您,兩條路:其一,您照著我的心思行事;其二,將我逐出家門。」

    前世今生相加,他慣於開出條件,讓人做出選擇。只除了怡君。

    程清遠濃眉一揚,再深深蹙起,斟酌半晌,問道:「你要娶廖家次女,因何而起?」

    「她是程家的貴人。」程詢說。

    這種事倒是好說。以程詢的眼力,看中的女子,定有過人之處。程清遠又問:「將城北廖家逐出官場,又從何說起?」

    「您若願意被他們要挾,留著也行。」

    程清遠冷笑一聲,「死無對證的事,他們拿什麼要挾?」

    程詢輕輕地笑開來,「這倒是。若已死無對證,何來要挾一說。」

    程清遠眉心一跳,面色越來越難看,沉默良久,看住程詢。

    程詢低眉斂目,面上沒有任何情緒。

    「要我全然相信,你得拿出貨真價實的憑據。」談話到了這地步,程清遠不能不把長子當做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人了,「若你判斷無誤,城北廖家便扼住了程家的咽喉。我的對錯事小,程家會否覆滅事大。」

    如何做到的?泯滅了良知,心中只有得失。程詢深覺諷刺,「我會證實,卻不能知無不言。我會幫您化險為夷,但您不能干涉。」必須有所保留,適度地鉗制父親。

    程清遠氣得不輕,卻是無計可施,心知一段時間內,要被長子牽著鼻子走了。

    當夜,父子二人敘談至子時。程詢告退的時候,程清遠看著他,眼神複雜至極。

    程詢說了幾件他已經或打算做出的不可外宣的舉措,還說起年節之前天子對一些官員的升遷、貶職。問如何得知的,只說有神靈每夜託夢給他,便讓他有了預知未來的本事。

    神靈託夢?打小就不信神佛只信人定勝天的孩子,怎麼樣的神靈願意搭理他?

    ----明知是敷衍之辭,苦於沒法子反駁。這一晚,程清遠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沮喪、窩火。兒子沒造他的反,卻分明與造反無異。

    翌日早間,程詢去正房請安,對程夫人道:「等會兒我要出門一趟,接一位名儒來家中。爹跟您提了沒有?」這是他昨日跟父親談妥的事情之一。

    程夫人見他恢復了慣有的神采,且態度溫和而恭敬,心裡老大寬慰,招手喚他到跟前,「還沒用飯吧?跟我一起吃。」

    「行啊。」程詢隨母親轉到飯桌前落座。

    程夫人這才回應他提及的事,「老爺出門上大早朝之前,跟我提了一嘴,讓我知會外院管事,照你的意思安排名儒的衣食起居。」語畢,蹙了蹙眉。當時程清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氣得她。

    「那就好。」程詢從丫鬟手裡接過冰糖燕窩,放到母親手邊。

    程夫人笑了,拿起羹匙,問:「是哪一位名儒?不知道我聽說過沒有。」

    程詢和聲道:「京城有位姓葉的女先生,您聽說過吧?」

    「聽說過。」程夫人頷首,「最早,葉先生在楊閣老家中坐館,教導他的掌上明珠。學識淵博,只是脾性有些古怪,只教合眼緣的閨秀。眼下在哪家呢?沒留意。」提及的楊閣老,是當今首輔。停一停,她問,「瞧你這意思,請來的名儒,是不是與葉先生有些淵源?」

    眼下,葉先生就在城南廖家,指點怡君和她長姐的學問。程詢笑著頷首,「正是。將要來家中的名儒,是葉先生的授業恩師姜道成。」

    「是嗎?」程夫人面露驚喜,「想當年,姜先生可是名動四方的人物。」又嘖嘖稱奇,「倒是想不通了,你與他素未平生,怎麼能請動他的?」

    程詢笑出來,「他名動四方的長處是學識,短處是好賭。」

    程夫人忍著笑猜測:「你是不是跟人家打賭了?」

    程詢嗯了一聲,「姜先生所在之地,離京城不遠。前兩日,我讓程福替我走了一趟,與他打了個賭,他輸了。」

    程夫人笑出聲,「你這孩子。說你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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