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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56:30 作者: 九月輕歌
    .

    秋日將盡,落葉山莊有客至。

    來人是唐修衡,當今第一權臣,與程詢齊名的新一代奇才。他的髮妻,是邵陽郡主黎薇瓏。

    在朝堂時,程詢與唐修衡惺惺相惜,江湖廟堂相隔,二人成為知己。怡君與薇瓏結緣始於門第爭端,一來二去的,成了隔輩的摯友。

    當初,唐修衡送他離開京城。這一次,陪他走最後一程。

    忘年知己攬下身後事,是幸事。

    程詢著意留下的,不過一箱書稿,一箱畫作。書稿於修衡、薇瓏有用處。畫作需得薇瓏保管,每隔兩年,按他排出的次序,送到怡君面前。

    人在,哪怕相隔再遠,也是無言的相伴;人走,哪怕無掛無礙,也會勾起無盡心酸。是以,他不久之後的死亡,不能讓怡君獲悉。

    這些對修衡來說,倒非難事。

    當晚,二人離開山莊,登船遠行。就此,程詢完全離開世人視線。

    在塵世的最後一夜,程詢的夢中,重現著他們的過去。

    那一日,她不肯跟他走,末了說:「來日,懲戒那些左右你命途的人。」

    他握住她的手,緊緊的。

    她凝視著他,眼中有淚,目光黯漠,「比起跟你受苦受難,我情願尋短見。想想就疲憊。就這樣吧。」

    是唯一的一次,她對他說謊。不要他在短時間內連遭重創。

    就這樣,他們有了漫長的離散。同在一座城池,有他在的場合,她從不出現。

    他道別時,她無聲的哭了。

    明明是通透堅韌的女子,沾上他的邊兒,就躲不開淚或累。

    他滿心悵然地醒來,看到她笑盈盈站在門邊,凝眸再看,不見蹤影。

    這幾日常常見到她。知道是幻象,只願多一些。

    程詢緩緩坐起來,推開舷窗。

    江水悠悠,皓月當空。

    他與她,恰如這江與月。

    江水映月,月照江心。人不得團圓,心不會離散。

    作者有話要說:  程閣老和廖怡君的故事,正式開啟日更模式。

    下章明晚八點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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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

    我愛你們(づ ̄3 ̄)づ╭?~

    第2章 步生蓮

    002 步生蓮(一)

    天啟元年,冬日。

    一早,寒風凜冽,夾著冰刀雪刺一般,吹得臉頰生疼。程詢策馬出行,先去了城南廖家胡同,隨後去了城北廖家所在的柳蔭胡同。

    想見怡君,還要時不時相見。

    要防範城北廖家,但要不著痕跡,少不得虛與委蛇。

    這是當下他想要、需要做到的事。若辦不到,重獲的生涯便是可有可無。

    已經有所安排,這上下需得等待後效。容不得心急。

    程詢揚鞭疾行回府,跳下馬,去到光霽堂的書房,擺下一局棋,自己與自己博弈。

    午後,程夫人與林姨娘來到光霽堂。

    小廝程安進去通稟後,轉回到兩女子面前,老老實實地道:「大少爺正忙著,無暇見夫人、姨娘,晚間自會前去內宅請安。」

    程夫人無奈地抿一抿唇,「這會兒他在忙什麼?」

    程安道:「在看書。」

    「好吧。我帶來的羹湯,記得讓他喝下。」程夫人說完,轉身回返內宅,林姨娘亦步亦趨。

    回到正房,在廳堂落座後,林姨娘笑道:「大少爺這幾日的確是有些古怪呢,閉門謝客也罷了,跟您竟也生疏起來,除去昏定晨省,在內宅都見不著他的面兒。」

    程夫人不知她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只是回以微微一笑。這女子生了程家第三個兒子,又是程清遠甚為寵愛的妾室,明里暗裡的,她都儘量給足對方顏面。

    林姨娘身形前傾,壓低聲音:「有一事,還請夫人恕我多嘴之過。眼下大少爺年紀也不小了,您真該給他物色個體貼敦厚的通房了。別家的少年郎,可都是十三四就有通房了……」

    程夫人笑意微涼,目光如冷箭一般射向林姨娘,「程家有不成文的規定:而立之前,不考取功名便不近女色。你是妾室,不曉得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既然你提到了,我難免思及老三,他不似阿詢,不需以功名舉業,是時候添個善解人意的通房了。」

    「……」林姨娘嘴角翕翕,站起身來,想要婉言謝絕,程夫人已繼續道:

    「你我之間,千萬不要多禮,那豈不就生分了?」她笑容溫婉,擺一擺手,「老三的通房,我心裡有幾個相宜的人選,定會慎重挑選,你不要擔心。下去吧。」

    林姨娘心裡百千個不情願,面上卻不顯露分毫,眉開眼笑地道謝,行禮告退。

    程夫人喚來管事媽媽,就方才談及的事吩咐一番,隨後,沒有快意,反倒喟然嘆息。

    有幾日了,程詢明顯與她疏遠起來,不論神色、言談,都不難察覺。是做不得假的疏離漠然。

    親生兒子如此,委實叫她傷心。

    毋庸置疑,程詢是沿襲程家榮華富貴的希望,今年秋闈,高中解元,料定他明年奪得會元的人比比皆是。

    那樣優秀的她的親生骨肉,已經奪得尋常人難以企及的功名的孩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與父母無言地較起勁來?

    百思不得其解。

    當日,程清遠下衙後,程夫人把滿腹疑慮憂心和盤托出。

    程清遠聽完,斂目思忖多時,起身道:「讓他去外書房見我。」

    程夫人行禮稱是。

    .

    程詢走進外書房。

    猶記得,前世身死之前,唐修衡問他:「除了已安排好的身後事,還有沒有未了的心愿?」

    他頷首,「當然有。我想讓家父重活一回,讓他真正懂得是非功過。」說著自己就笑了,問修衡,「我這心愿,你能圓麼?」

    修衡也笑了,透著苦澀,說我不能,那是關乎心性的事兒。

    的確是,任誰都無能為力。他的父親就算重活一回,也不大可能洗心革面。連帶的,他的母親也不可能不做夫唱婦隨的賢良貴婦。

    他的悲哀,就在這兒。

    外書房中,父子相對。

    良久的靜默之後,程清遠出聲問道:「近來,你對我和你娘甚為疏離。你告訴我,我們是該怪你不孝,還是該檢點自身?」

    「都不用。」程詢笑微微接道,「照我的意思行事即可。」

    程清遠擰眉。

    程詢權當沒看到父親不悅的神色,「今年秋闈之前,我夢到自己高中解元。我中了,您看到了。

    「近來,我夢到明年高中會元,試題、答卷歷歷在目。

    「您想讓我沿襲程家的榮華,或是讓程家更上一個台階,可以,但是,我對您也有所求。」

    程清遠的心緒,從最初的匪夷所思跳躍至荒謬與好奇,「說來聽聽。」

    程詢徐徐道:「我要娶廖家二小姐。我要您將城北廖家逐出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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