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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40:06 作者: miss_蘇
「故友?」李淑蘭挑眉望蘭泉,「是誰呢?」
曾經的東北是偽滿洲國,單就長春一個城市內就約有14萬日本人。當時的S市作為偽滿洲國的第二重要的城市,城市中的日本人也有很多。而這樣多的日本人,當年二戰結束之後並沒能都回去故國,更有許多日本遺孤,所以李淑蘭想當然以為可能是這樣的故人。
蘭泉緩緩解說,「奶奶,我有一個朋友姓藺。」
李淑蘭便是微微變色,「藺?藺鴻濤麼?」
蘭泉點頭,「我跟小桐邀請奶奶來玩,但是也擔心奶奶跟我們這些小輩玩得不盡興,便安排鴻濤也帶著他祖父一起來玩。孫兒是想著,藺老爺子跟奶奶年紀相仿,這樣您二老還能一起聊聊過去的事情,省得悶了。」
李淑蘭閉上眼睛,面色已是盡白,「蘭泉你是說,即將要來的這位故友,就是藺鴻濤的祖父?」
蘭泉看老人的反應,有點緊張,急忙握緊老太太的手,「奶奶,是孫兒自作主張了。可是孫兒想,已經過了六十年,在人間這已經是一個甲子。有什麼事這麼久了還解不開、放不下麼?孫兒一輩的年輕人心眼兒小些倒也罷了,奶奶一輩的老人家卻早已看盡了人情,心境早已豁達。」
李淑蘭畢竟是梨本家主母,又是大家閨秀。縱然心中已經驚跳成一團,卻還是淡然笑開,睜開眼睛慈愛地望蘭泉,「好孩子。你李爺爺將你送到奶奶身邊,果然是託付對了人。孩子,奶奶明白了你的一番心意。讓你費心了,謝謝你。」.
蘭泉放心離開李淑蘭房間,遠遠已經看見藺鴻濤扶著藺水淨走向客舍來。
蘭泉急忙閃身進了旁邊的屋子。
不是蘭泉不敢面對藺水淨,而是為了避免刺激這位老人家。三位老人里,如今以藺水淨的身子狀況為最差,所以蘭泉寧肯避開,也不能冒險激怒老人。
藺水淨搭著孫子的手走進客舍來。一步一步踏上台階,老人已是心魂顫抖。
客舍大門處是櫃檯,藺鴻濤扶著藺水淨在一旁的藤椅上落座,藺鴻濤親去櫃檯辦理入住事宜。
藺水淨下意識轉頭四望。
藺水淨的目光不經意坐在長廊里,便是怔住。
舊式的房屋帶著歲月的幽暗沉寂,門外的陽光投she進來,被沉澱洇染成了濃金色。濃金色的陽光籠罩著顏色黯淡的地板、廊柱、障子紙門,遙遙望去便仿若一條時間長廊。
而那裡,正立著一位老太太。穿紫色真絲的和服,和服上是一隻只純白的仙鶴。
老太太的年紀也是大了,但是卻依舊美麗而端莊。白髮盤轉在頭上,一絲不苟。老太太含笑站在濃金色的光霧裡,微微向藺水淨傾身鞠躬,「你辛苦了……」
叮叮咣咣----
本是寧靜的傍晚,本身安謐的客舍,卻突然一頓鏗鏘亂響!
藺水淨從座位上掙扎站起,驚慌之間碰落了茶几上的茶具。
可是他全都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他此時眼睛能看見的、耳朵能聽見的、心能感受到的,只有長廊光霧裡那高雅寧靜的老太太!
「你,小姐,怎麼是你!真的,是你?」.
藺鴻濤的示意下,所有人都靜靜退去。偌大客舍仿佛只有兩位老人獨獨相對。
李淑蘭淡定含笑一步一步走過來,輕輕扶住藺水淨搖晃的身子,「敬君,一別六十年,別來無恙。」
藺水淨顫抖著流下淚來,「小姐,這六十年裡,天下再無敬重。」
李淑蘭也是含了淚,「我說後來怎麼找不見你。這麼多年裡,我也曾托人輾轉打聽,雖然也找到幾個姓敬名重的人,卻都不是你。後來在京都見了鴻濤,我這才想到,原來你是改了姓名。」
記憶里有個人曾經這樣說:「我這人畢生的理想:不願出將入相,寧為路邊糙芥……只要站在你走過的路邊,隨風搖曳。你看了,便知是我在對你招手。不需你回復,只要你一眼凝眸便夠了。」
世有藺糙,寧為糙芥……
李淑蘭嘆息,「敬君,何苦多年不見?」
藺水淨忽地轉身,撲通一聲跪倒在李淑蘭面前!
「小姐,並非敬重不想見你----敬重這六十年來無時無刻不盼望著有重逢的那一刻,可是敬重實在是無顏再見小姐您的面!」
李淑蘭顫抖起來,「敬重你快起來。」之前蘭泉已經婉轉告訴了老人家,藺鴻濤的父親名流風……
李淑蘭老淚縱橫,「也是有緣,讓我在京都遇見了鴻濤。對鴻濤這個孩子我很好奇,所以也派人多少打聽了他的背景----敬君,我知道鴻濤是孤兒,他的父親已經故去多年……」
李淑蘭哭著搖頭,「流風死了,我很難過。可是生死自有天命,敬重我不會怪你,你何苦將自己囚禁這麼多年?當年你不能來梅山,其實我都知道原因----當時便聽說梅山附近有國共兩黨的爭奪戰,我明白你來不了定然是被戰火阻隔。」
「不是這樣的,不是……」藺水淨索性大哭,「如果只是當時不能來,我後來自然還有辦法將流風送還小姐你手中----可是沒想到一步蹉跎,我竟然,竟然沒能救下流風!小姐,敬重的兒子藺流風是二十多年前才死,可是小少爺卻是六十年前便已經……!」「什麼!」李淑蘭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簡桐陪著靳邦國在山中轉悠了大半晌,感覺時間差不多了,這才陪著老人家緩緩走回客舍。
藺鴻濤和杜仲都守在客舍大門前。簡桐見藺鴻濤面色怔忡,趕緊走過去問情形。
藺鴻濤低聲講述里,誰能想到老爺子靳邦國竟然沒站下來,而是直接走進了客舍大門去!
「爺爺----」簡桐驚呼,卻已經來不及。
靳邦國走進客捨去,藺水淨聞聲轉身過來,一見靳邦國便是一聲怒吼,「靳邦國,竟然是你!」
那年過耄耋的老人家,本已是沉疴纏身,此刻見了靳邦國,竟然如同兇猛的豹子一般猛地衝過來,直接卡住靳邦國的脖子!
「爺爺!」
「敬君!」
藺鴻濤、簡桐和李淑蘭都驚慌撲過來,各自拉住兩人。
只有靳邦國淡定立著,靜靜望著那幾乎血染雙瞳的藺水淨,「你便是藺水淨?當年究竟何事,攤開了說罷。」
「爺爺……」靳邦國的淡定驚著了簡桐。她以為自己一路小埋伏打得挺好,可是此時看老爺子的表情,看來老爺子根本早已經猜透了她的心思,知道此來梅山會遇見誰!
「爺爺,對不起。」簡桐難過垂首。
「傻孩子。」靳邦國一笑,轉頭望杜仲,「如果此行不是與藺家有關,又怎麼會有杜仲自動請纓來保護我?小桐啊,你的心思爺爺已經明白。都是入土一半的老頭子,沒有什麼不能面對。」
靳邦國說著轉頭望藺水淨,「藺兄,你我早過熱血年紀,不如冷靜下來,一起坐下來喝杯茶,撫今追昔,說說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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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畢,今天先更到這裡。某蘇爭取明後天再給大家加更。昨晚上來那個啥了,今天實在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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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你一世情(更①)
1947年,長春.
1945年日本人戰敗,1946年蘇聯結束託管,長春終於回歸了祖國的懷抱,不再是游離在「中國」之外的屈辱京城。人們的快樂自然溢於言表,直到此時依然能看見整個大街上喜氣洋洋,許多臨街店鋪上「慶祝光復」的大紅標語還沒拆下,可見中國人有多痛恨當亡國奴。
已是入冬,天空陰霾,零零星星有雪花從天空落下。
遠遠地走來一個女子,穿中式棉旗袍,一條大圍巾裹著頭臉,手上拎著柳條編織的箱子。那女人步履有些遲疑和蹣跚,仿佛與整條大街上未曾褪盡的喜氣格格不入。倒像是整個天地里只有她一個人更加應和陰雲落雪的天氣。
孤單、淒冷累。
城市還是那個城市,大街還是那條大街,卻已經迥異了情態。
當年抬眼望去,滿大街的日本旗與日本人,就連街上拉車的黃包車夫都會用日語招呼和應答乘客,賣菸捲賣報紙的小童也能伶俐分辨出中國人與日本人。而如今,所有與日本相關的痕跡都被狠狠抹掉,除了這些當時的建築不能立即拆除,否則已經全然找不到了當年的記憶。
曾經一切,恍然一夢萌。
那女子堅持走到曾經的北滿映畫工廠大門前去,隔著大街上的人和車,遙遙望著那大門前的空地。曾經就是在那裡,她歡天喜地第一次見了偶像李香蘭,並且獲得了與李香蘭合影的機會。卻沒想到兩人的合照卻變成了三個人,李香蘭那邊合照的少年,根本沒有去看李香蘭,而是傾下了身子,聚精會神地偷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