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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40:06 作者: miss_蘇
每個人都有不想提及的過去,可是每個人的過去卻也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無人知曉的秘密。總有人知道,但是不當面提起,便也如不知,就可以了。
都說難得糊塗,有時候自欺欺人其實是一種處世哲學與人生智慧。
所以蘭泉與鴻濤提前於幾位老人家而在梅山見面,兩人卻只是沒事兒閒的一般坐著喝了喝茶而已。可是其實於無聲之中,早有萬語千言交流而過,心底各有心得,自成默契.
斜陽餘暉里,藺水淨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甚至在睜開眼睛之前,並不知道此時是黑夜還是白晝。不過當目光觸及牆壁上那一抹橘子紅的光暈,老人家還是開心地輕輕嘆了口氣。
他多怕又是孤單一人的午夜夢回,睜開眼睛整個世界是無邊無際的黑,自己衾被冷清,更是股顫慄栗,心中驚悸。
至少此時的眼前是溫暖的、明亮的。
「爺爺您醒了?」
藺鴻濤的嗓音驀然響起,更給了藺水淨以驚喜。原來不是他孤身一人,原來孫兒一直陪伴在側。
「鴻濤啊,原來你在。」老人只簡單說了四個字----原來你在,可是這四個字險些叫出鴻濤的眼淚來。
「爺爺,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鴻濤難過,握住老人的手。曾經高大魁梧的老人,如今卻手如干爪,骨瘦如柴。藺鴻濤只覺心如刀絞,「就算爺爺再趕孫兒走,孫兒也不走。」
藺水淨手掌輕輕一顫,「好孩子……」
藺鴻濤努力笑了下,扶著藺水淨喝了一碗吳伯送進來的粥,然後才拿出一份文件來,「爺爺,東櫻集團的全部股份,孫兒已經買下。」
「終於,做到了?」藺水淨眸子裡忽然迸發神采,「不可一世的梨本家族,終於被我們踩在腳下?!」
藺鴻濤鄭重點頭,「爺爺,梨本家族最重要的產業已經盡在我們手中!」
「太好了……」藺水淨老淚縱橫,「還剩靳家。鴻濤,我知道你已經在香港埋伏好了人手……只要靳蘭泉他們到達了香港,你就動手。製造車禍,亦或是高空墜物,要麼是誤傷事件,都可以……」
藺水淨費力地說著,「那裡是我們的地盤,那裡是靳家的觸角不能自由移動的地方,就連司法高院都由香港本地審結。縱然靳家,都沒有辦法傷害到你……鴻濤,爺爺知道你已經密密部署,你一定能做到爺爺的心愿……」
藺鴻濤難過地閉上眼睛。爺爺這幾天始終迷離,他老人家已經分不清事實里已經過了多少天,不知道其實蘭泉已經安全歸來.
為了完成爺爺的心愿,鴻濤之前真的趁著蘭泉赴香港的機會,在香港布置了人手。雖然不願這樣做,可是難道要讓爺爺含恨離世,不得入土為安麼?
可是最終,鴻濤沒有最後下達動手的命令。他無數次默默站在鳳鳴街口,默默望著小桐的身影。她走路的時候會下意識將手搭在肚皮上,仿佛擔心一個小小的磕碰會傷害到肚子裡的孩子……
每個小小的磕碰,小桐都在小心避免。可是如果他傷害了蘭泉,讓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就沒有了父親,那麼這種傷害豈不是更要嚴重千百萬倍!
他藺鴻濤從不是善男信女,縱然與蘭泉有朋友情誼,可是為了爺爺、為了這個世上相依為命的爺爺,他也能狠得下心來----可是唯有那個人,他絕對狠不下心來傷害……
這個世上爺爺是最重要的人,可是她卻是比爺爺更重要的。如果要讓他親手去傷害她,親手去打破屬於她的幸福,上蒼啊,請先殺死他,否則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之前與蘭泉在櫻花林里飲茶,其實正是一番無言的對局。他不問蘭泉,蘭泉也同樣沒有問他。否則以蘭泉的機智,身在香港時又如何感知不到身邊存在的危險?
兩人曾經在那一轉瞬之間,彼此之間都有殺機交錯而過,亂紛紛如飛雲出岫、驚濤涌岸!
好在,一切都已於無言之中開釋,他明白了蘭泉將李淑蘭請來中國的用心,蘭泉也懂得了他最終沒有下殺手的緣由……最後僅剩的只是茶香,與兩人相對而笑的瞳眸。
男人的友誼不同於女人。男人最好的朋友不是普通的兄弟,而是最為勢均力敵的對手。
而聰明的男人,更懂得放下爭鬥。因為都知道,彼此心中都有放不下的牽掛。
「爺爺,梅山的櫻花開了。不如孫兒陪您去看看櫻花、散散心,可好?」爺爺喝了粥之後,氣色見了絲紅潤。藺鴻濤趕緊趁機說。
「梅山?」藺水淨幾乎乾涸的眸子裡一絲亮光閃過,卻又隨即黯淡下來,「不必了。」
藺鴻濤皺眉,「爺爺還記得那幅畫?聽說那畫的作者會到梅山去,還會講述一個與那幅畫相關的故事……」
藺水淨猛然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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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繼續,大家晚安。】
從此放棄說愛你(更2)
「濤子,為什麼要這樣!」.
藺鴻濤辦公室,依舊是和室寧謐、疊蓆之上陽光幽轉。藺鴻濤面上已經恢復了從前的平靜。之前蘭泉奔赴香港時,藺鴻濤面上曾經出現過的一縷情緒波動已經平息。
杜仲皺眉望藺鴻濤。
以自己與鴻濤這麼多年的手足情,杜仲知道藺鴻濤的報仇之心又放下了。此時更是做出了這樣驚人的決定!
「老爺子現在已經到了彌留狀態,你竟然又在這個時候做這樣的決定,老爺子一旦知曉,還不被你活活氣死啊!」杜仲忍不住吼累。
「鴻濤我知道你為難。我老杜也跟你無數次說過,鴻濤你為難的事情,既然必須要做,那就讓我來做!我杜仲這麼多年刀里來血里去,早已經學會了六親不認!」
杜仲說著閉了閉眼睛,「就算靳家是聽琴的娘家,我也在所不惜!大不了,如果聽琴不肯諒解,將來我將自己這條命還給她就是!」
藺鴻濤聽得心痛,緩緩閉上眼睛,「冤冤相報,何時了?萌」
陽光靜靜地投she在藺鴻濤辦公桌上,漾起琥珀一般的光華,「是不是將來老杜你的家人還要找靳家的後人報仇?」藺鴻濤疲憊地搖搖頭,「老杜,真的很累。何苦?」.
杜仲也是被問得愣怔。
打小走黑道的人,最怕靜下心來捫心自問。一輩子習慣了的打打殺殺,其實也要給自己一個強大的心理支撐,想的是「義」,是「情」。可是如果一旦理智思考,便知道那所謂的義和情其實反倒有可能是建立在旁人痛苦之上。
逞強鬥狠,冤冤相報。直如鴻濤所問:何時了?
難道真的要永生永世糾結下去?
「所以濤子你還是決定放下?」杜仲坐下來,垂下頭去,「可是老爺子怎麼辦?」
藺鴻濤起身走到窗前,良久,輕輕一笑,「其實是蘭泉比我更早放下。在他的氣度面前,我縱然想要小氣,卻也小氣不起來。」
「他知道我們報仇其中之一便是要完全拿到東櫻集團。但是之前靳家運作的早,所以有泰半股份都在梅軒那裡。是蘭泉向梅軒要回了那部分的股權交給我,此次又運作將李淑蘭請來中國,這些事情所為的其實也都是我藺家。如此,我藺鴻濤如果還不肯放下仇恨,我豈不小肚雞腸?」
「況且……」藺鴻濤站在窗前,披一身陽光,「如果我真的對靳家下手,我又如何對得起我母親?雖然與母親相處的時光不過短短五年,這中間還要除掉我年幼無記憶的兩年,所以這一生一共只有對母親三年的記憶----無緣報親恩,我又如何能傷害母親的家人?」
杜仲皺眉。濤子是被夾在夾fèng中,一邊是父親的死於祖父的要求,一邊卻是母親與母親的族人,更何況這當中還有鴻濤與梅蘭竹jú四兄弟逐漸建立的友情----更重要,還有小桐……
這麼多年眼見著鴻濤被夾在夾fèng里苦苦煎熬,卻無法掙脫也不能掙脫,杜仲看著都心疼。鴻濤的苦,除了他杜仲,從無人知。外人眼裡他永遠只是神秘優雅的暗夜大亨,其實鴻濤心裡,何曾不是被拘禁在了五歲那年血腥記憶里的、孤單而又無望的孩子?.
「原來竟然是蘭泉將東櫻集團另一半股份交給你。」杜仲也是搖頭,「我也沒想到。那是龐大的產業,蘭泉這小子竟然這樣大方!」
「可是濤子,解散白虎團不是小事情。組織里的兄弟們人數那樣龐大,更有許多是從上兩代就已經跟著老爺子,你這樣解散他們,他們會無處可去。」
杜仲哪裡能想到,藺鴻濤為了感謝蘭泉,為了投桃報李,竟然要主動解散白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