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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30:33 作者: 三水小草
    沈牧平好奇地問:「你說的是什麼?」

    沈小運笑眯眯地說:

    「當爸爸呀!你一定會當一個好爸爸,我就不會當個好媽媽。」

    沈牧平掏鑰匙的手抖了一下。

    「你要是當父母,一定也是……」

    他努力組織著言辭,他想告訴這個人,她是世上最好的媽媽。

    「沈牧平!」沈小運的臉色卻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她指著前面說:

    「你看,那裡有人跌倒了!」

    幾十米開外,一把傘倒扣在地上。

    沈牧平把鑰匙和傘給了沈小運,拔腿就往那衝去。

    等沈小運一瘸一拐地跟過來,就聽見沈牧平在大聲對著電話里說:「心源性意識喪失!地址……地址是……」

    沈小運從他的脖子下面拿出手機,示意他繼續做心臟復甦,而她自己,拿起了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牌牌,對電話里說:「……街和XX街的交叉口附近。」

    後面那個XX街是她看路牌看見的,前面的部分地址就是沈牧平家的那一段。

    路邊圍了越來越多的人,沈小運給沈牧平和病號打著傘,自己和自己的新旗袍都淋濕了。

    沈牧平說讓大家別靠近,她也立刻說讓大家都退後,實在是個盡職盡責的助手。

    救護車來的時候,老人的情況略有好轉,沈牧平跳上救護車,回身看見了沈小運。

    「你去吧,我自己能回家呀。」

    沈小運對他擺了擺手,沈牧平略一猶豫,把她也拉上了車。

    「我不放心你。」

    說著,沈牧平把自己的外套罩在了沈小運的身上。

    車上的醫護人員為老人做了初步的治療,用測著心跳,對沈牧平說:「逐漸平穩。」

    沈小運看見沈牧平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笑了。

    她捏了捏自己微微有點潮濕的小包包。

    沈牧平為老人墊付了住院費用,急診科的醫生們都忙得腳不著地,也偶爾有人看見他,喊一聲:

    「沈醫生?」

    聽著這些稱呼,他笑了笑,以前手術完之後,他總是會想找地方抽支煙,現在煙已經戒了,胸腔里蹦蹦跳的心卻還跟從前一樣。

    沈小運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沈牧平走回來的時候,沈小運還在看自己的小本本。

    「醫院已經通知家屬了,一會兒我們吃什麼?打車回家下一碗熱乎乎的面,在裡面放很多薑絲好不好?」

    沈小運還在低頭看她的小本本。

    沈牧平不禁問她:「在看什麼?」

    沈小運合上了本子,不告訴他。

    「吃什麼都好呀。」

    表情神神秘秘,還有點得意。

    沈牧平不明所以。

    病人的家屬很快就來了,非常感謝沈牧平,聽見他們伯父的主治醫師也叫他是「沈醫生」,只當他是個下班回家順便救人的醫生。

    沈牧平沒說什麼,就帶著沈小運走了。

    「你在笑哦。」

    坐在計程車上,沈小運對沈牧平說。

    「什麼?」

    沈小運翻開自己的小本本。

    「你騙我啦,你說你沒有喜歡的工作,你現在還很高興啊。」

    沈牧平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我……」

    「你今天還說你會的我都會,我可不會救人哦。」

    沈牧平發呆的時候,沈小運伸出手去,呼嚕了幾下沈牧平的頭髮。

    「特別厲害哦!」

    像是在揉搓小貓小狗,又像是在鼓勵自己的孩子。

    沈牧平坐在前面副駕駛的位置,不得不轉頭回來看她,看見這樣滿心滿意為他高興的沈小運,沈牧平摸了摸鼻樑,又笑了起來。

    晚飯果然是麵條,薑絲放得多多的,還有菠菜、雞蛋和肉,沈牧平還泡發了一些木耳,焯水後加了蒜末、辣椒,用鹽糖醬油拌了一下,正好用來開胃。

    沈小運吃得很開心,她也覺得今天實在是有意義極了,吃飯之前就在寫今天的「日記」,沈牧平不小心看了一眼,就看了「騙人」和「特別帥」幾個字,他有些不好意思,就又走開了。

    也就沒看見沈小運最後寫的一句話是:

    「陸奶奶走了,陳爺爺,大概是去陪秋秋了。」

    她很聰明的,雖然她的腦袋不好用了,可那些被人極力遮掩的東西,她也會發現。

    這樣也挺好的。

    沈小運在吃晚飯之前,對自己說。

    陳爺爺最掛念的,一定會一直陪著他。

    又到了深夜,沈小運睡覺之前對沈牧平說:

    「沈牧平醫生,晚安哦。」

    這一句話讓坐在桌前忙工作的男人呆坐了很久。

    他其實不是一個很好的醫生,驕縱、桀驁,總為自己的一點成就沾沾自喜,還沒有多少責任感。

    這些毛病在他順風順水的時候,自然甚至算不上毛病,可那一年,他出了醫療事故,事故不大,也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可他被要求寫檢討。

    他從心裡不願意接受,他不認為是自己的錯,他的治療方案是很好的,手段也沒有錯,只是在開藥的時候沒有走流程,結果就在這一步上除了岔子,讓病患差點出事。

    那段時間,沈牧平被停止了工作,他大量喝酒、大口抽菸,整個房間的都糟亂不堪。

    醫院裡風言風語,有人舉報他收過病人紅包,也有人對他說:

    「你這麼下去得廢了。」

    沈牧平沒理會那些話,就連一份自辯沒有收紅包的書面材料都不肯交。

    然後,有一天他上午到了醫院,院長對他說,他的母親已經來了,求得了醫院的同意,讓他恢復工作。

    鋪天蓋地的羞恥,讓沈牧平難堪到了極點。

    「我辭職了!你覺得我不當醫生給你丟人了是吧?你覺得你給我保住了工作?!我告訴你,沒用!」

    他辭職了。

    頹廢了幾個月,他去當了一個保險推銷員。

    「沈牧平醫生。」

    「沈牧平小醫生。」

    回想日記里那個人對自己的稱呼,沈牧平苦笑了一下。

    「要是我早知道你一直這樣稱呼我,我就不會這麼草率地去誤解你了……」

    可惜世間沒有如果,只有後悔的人,追趕著時間的馬車,向著他們渴望又畏懼的方向前行。

    這樣想著,男人還是忍不住去找出那個本子,打開裡面寫著字的最後一頁。

    在失去記憶之前,您最後想著的是什麼呢?

    就像是一套書看到現在,終於忍不住強行要打開結局,看看這個故事的最後,到底是否如自己所想的男那般。

    真正打開的時候,他的手指頭都在抖。

    「我的兒子,叫沈牧平,很好,非常好。」

    簡短的一句話,為這本日記乾淨利落地收了個尾巴。

    男人卻記得那時自己最叛逆的日子,甚至整整半年沒有再跟她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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