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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30:33 作者: 三水小草
    看沈小運小心翼翼的樣子,老闆忍不住笑了。

    「那你吃豆沙包吧, 我們吃麻油雞飯了。」

    人生怎麼可以這樣呢?

    沈小運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老闆和店員都笑了起來, 沈小運也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早上老街上的客人還少, 有人路過看見書吧的門開著,三個女人笑在了一起,嘴角輕輕挑一下,都是笑的模樣。

    十點半的時候,蛋撻姑娘來送小餅乾了,看見沈小運,攬著她的肩膀問:

    「今天能吃點心了嗎?」

    可以的呀可以的呀!

    沈小運趕緊點頭。

    蛋撻姑娘給她帶的是肉鬆毛巾捲兒。

    只有小小的一個。

    「不要亂吃東西,少吃點心多吃主食,不然病一次好久都不能吃好吃的了。」

    沈小運捧著來之不易的點心,繼續點頭。

    蛋撻姑娘騎著自行車又回去了。

    她的點心店不僅價格親民,東西還做得紮實,雖然位置偏了一點、店面小了一點,現在也已經積累起了口碑,有很多在附近上班的白領會繞幾分鐘的路來她這兒買麵包當早餐或者晚餐。

    上個周開了外送服務之後,蛋撻姑娘更是比從前忙了很多,送每天的小餅乾都是來去匆匆的。

    午飯的時候沈小運真的喝了粥,卻是雞肉粥,她吃得喜笑顏開,對著老闆說了一車讚美的話。

    下午,沈小運坐在椅子上拿出豆沙包,正要分給店員姑娘,就看見她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捧著豆沙包站在吧檯邊上,剛好一個客人要結帳,沈小運對了一下桌號,拿出了付款碼。

    客人也是來過書吧幾次的了,認識沈小運,笑著讓她看一下金額對不對。

    「66,對啦!」

    成功幫忙結帳的沈小運很有成就感。

    「數字好吉利哦!順順利利呀。」

    聽了她的話,客人走的時候也是笑著的。

    等啊,等啊,老闆從樓上下來要叫個果盤,看見沈小運一個人站在吧檯里,就問她店員姑娘哪裡去了。

    「剛剛有電話哦。」

    老闆自己動手做了個果盤,往門外看了一眼,對沈小運說:

    「有事情就叫我。」

    「哦。」

    老闆這麼說,沈小運有些茫然。

    過了一會兒,店員姑娘低著頭回來了。

    她不高興。

    沈小運坐在椅子上,看見她的眼眶是紅紅的。

    想了想,從椅子上下來,沈小運小心地把豆沙包放在了店員姑娘的手邊。

    然後她就無聲無息地回到椅子上坐好,開始吃自己的那份點心了。

    店員姑娘平時都喜歡跟沈小運說話的,這個下午就變得很沉默。

    沈小運一直偷偷看她。

    看她倒咖啡、做果盤、加熱點心、算帳收錢,悶悶地像是個木偶……就沈小運快要下班的時候,店員姑娘把咖啡打翻了,有咖啡灑到了客人的包包上。

    沈小運第一時間喊了老闆,然後自己抓著抹布過去擦了起來。

    店員姑娘站在那兒,還有些傻傻的。

    客人是個外地來的遊客,手包是來了老城後新買的,雖然不怎麼值錢,卻是個新的,跟她一起來的還有三四個人。

    沈小運處理得及時,她們的火氣還沒升起來就被迭聲的道歉給壓了下去。

    老闆很利落地免了他們所有人的單,還送了一個果盤。

    那些客人走了之後,店員姑娘縮著脖子站在那兒,老闆沒有訓她,只說讓她趕緊調節心情。

    沈小運拎著那個被遺忘的豆沙包又往她的手裡塞。

    「不怕哦,吃了豆沙包什麼都好了哦。」

    看看沈小運的點心,再看看她的臉,忍了又忍,店員姑娘終於哭了出來。

    「我想留在這兒,我不想回家。」

    十一個字里,就是長大的孩子心中所有的委屈。

    店員姑娘今年就要大學畢業了,她在大學裡學的專業比較冷門,專業課成績也沒有十分優秀,想要留在老城很好的企業是很難的,店員姑娘沒有很大的志向,她給自己定下的目標進一家還算可以的公司,休息日的時候再打工賺點外快,在這個城市裡一點一點積累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

    她不想回到自己的家鄉----那座北方的八線小城市,有沙塵和大風,還有她不喜歡的粘稠的人際關係。

    過年回家的時候,店員姑娘鼓足勇氣跟家人說了自己的打算,她和自己的父母是很少交流的,這一次的對話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大概已經長大了,不僅能讓爸爸媽媽聽見自己的聲音,還能讓他們理解自己了。

    是的,原本店員姑娘的爸爸媽媽是沒有反對她的。

    「他們是騙我的。」

    沈小運拿了兩張紙巾給店員姑娘,她擦完了眼淚擦鼻涕,總是利落又抖擻的小姑娘,現在哭得像是個露餡的豆沙包,紅紅的皺皺的。

    「他們跟我說在家裡已經給我找好工作了,託了關係,花了錢,可我不想回去啊,我說了我不想回去啊,他們知道我不想回去啊。」

    春天裡,老城好吃的東西就多了起來,從湖裡河裡到山上、到手藝人的灶頭上。沈牧平今天提前了一點往回走,先繞到去了另一邊的老街上買了一家老字號的醬汁肉還有豬蹄筋,醬汁里的紅是紅米煮出來的,因為加了糖,醬汁的顏色特別亮,一點也不膩。

    讓沈小運少少吃兩口,應該能解了她這幾天只能喝粥的饞。

    快走到書吧門口的時候,沈牧平停住了腳步,他看見沈小運在幫店員擦眼淚。

    以為自己已經長硬了翅膀可以起飛的鳥被老鳥一翅膀扇回了窩裡,告訴她天空很危險,還是應該用腳走路。

    大概就是現在店員姑娘的困境吧。

    沈小運一張一張地給店員姑娘遞紙。

    「你媽媽,是覺得你在這裡工作太辛苦哦。」

    「回去一個月賺兩千塊,然後就相親結婚,就不辛苦麼?」

    那不是辛苦,應該說,是令人心生恐懼吧。

    沈小運其實不太懂的,可她想了想,對店員姑娘說:

    「我知道你一定能過得好好的,就、就像你想要的那樣,過得好好的。」

    店員姑娘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從電話鈴聲響起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在被否定。

    被父母否定,也被自己否定,甚至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就是一個沒有什麼能力的廢物,才在自己爸媽的眼裡要如此被打算前程。

    「我不想回家。」她強調了一遍。

    沈小運點頭:「嗯,我們在外面也能過得好好的。」

    「可他們不信我。」

    「嗯……可是你做了什麼,讓他們來信你呢?」

    沈牧平在一旁靜靜聽著,沈小運背對著他,努力想著自己應該怎麼說:

    「你、你覺得你爸爸媽媽只是嘴上信任你,說不定,他們也覺得你也只是靠說話,讓他們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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