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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30:17 作者: 三水小草
    這是沈小運教給她的道理。

    她走出去了第一步,去面對和解決,其實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難。

    「師父,我就怕我到時候朝九晚五,會想她。」

    她的下巴尖兒對著沈小運挑了一下。

    等工作平穩下來,店員姑娘還想在書吧里兼一份工,可是晚班就見不到沈小運了。

    蛋撻姑娘揉了揉店員姑娘的頭髮。

    「蛋撻姑娘,你會用小櫻桃做點心麼?」

    面對沈小運的問題,蛋撻姑娘想了想,笑著說:「你要是想吃櫻桃醬做的點心,黑森林蛋糕就是,我明天給你帶好不好?」

    沈小運差點就點頭了。

    真的差點。

    「不是那種,就、就是……跟草莓一樣的。」

    沈小運說的是之前蛋撻姑娘用新鮮草莓做了很多種點心,還當了噱頭,不僅新新老老的客人們都喜歡,還被人拍了照片發到網上,網紅了一把。

    這樣的時令點心真正做起來是很費心思的。

    於是蛋撻姑娘只能很認真地說:「等我回去想想。」

    櫻桃馬芬、櫻桃歐包,都是放櫻桃醬就可以做的點心,大概也不符合沈小運的標準吧?倒是可以試試做點,看看客人們的反應。

    目送蛋撻姑娘走了,沈小運拿起拖把開始拖地,雖然腰和腿還有點酸,可她誰也沒告訴。

    正在上班的沈牧平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打電話的人是陳老先生的大兒子。

    他人就在保險公司的附近,想跟沈牧平午休的時候見一面。

    沈牧平答應了。

    兩個人見面的地方就在樓下的一家連鎖餐廳里,燈光剛好,桌間距也剛好,說話別人聽不見,就是飯菜的味道只能說不過不失。

    恰像如今很多人的處事之法。

    「之前我弟說話冒犯了,我先給你道個歉。」

    如果是說別的,沈牧平大概會說一句客套話應付過去,可提起這件事,沈牧平只是喝了口水,點點頭。

    陳先生自己先笑了。

    「我也就嘴上一說,畢竟也是一個媽肚子裡爬出來的兄弟,他也四十歲的人了,我也不能什麼都替他擔著。」

    「我今天來,是想問問沈先生,你……不累麼?」

    陳先生這話問得實在。

    因為他現在很累。

    前天晚上,他接了自己的老父親回家,確實是心疼的,看看腳上都磨破了皮,頭上手上都髒髒的,更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用衛生紙擦下去的時候,陳先生自己忍不住心酸。

    「我爸年輕的時候也不算什麼好人,做生意的,全國跑,喝酒、抽菸,不順心了也揍我們兄弟倆,對我媽也說不上好。」

    以前大概也是真恨過的,挨打的時候,看著自己媽媽一個人撐著家的時候,看見自己爸爸醉醺醺回來,吐得全家都是,卻只像死豬一樣的時候。

    「後來,這麼多年過來,回頭看看,他也就那樣,就是個養家的男人。我混到現在,還不如他呢。」

    每個家庭里的孩子在長大的時候,好像都有三步要走,第一步是仰望,第二步是否定,第三部才是正視。有些人步子大,有些人步子小,有些人不想走。

    陳先生的步子大概不大也不小,可他走完了,心也硬起來了。

    看著老父親哭,固然心酸,可第二天老父親就忘了他是誰,在家裡大喊大叫,吃飯上廁所都要人看著,讓人忙得團團轉,卻一點好都沒落下。

    「養個孩子吧,還能想著以後孩子孝順,照顧我爸,那真是在捱日子了。」

    陳先生開了一瓶啤酒,沈牧平下午還得上班不能喝,他自給自己倒滿,一口喝下去大半杯。

    照顧這樣的老人,沒有指望,也沒有希望,全靠情感和責任心在撐著,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肩膀上的東西太多了,這一份,擔上去太苦,拿下來心虛,就只能任由它這麼懸著。

    給了足夠的錢,讓老人就在醫院裡呆著,兩邊都省心。

    不去細想,就是對所有人最好的選擇了。

    所以,當了一天的「孝子」,今天早上陳先生就把陳老先生送回了醫院,帶著兩身新衣服和一雙新鞋,還有一兜的水果。

    「沈先生,我知道你的事兒之後,我是真佩服你啊,雖說她情況是比我爸好多了,可這病它熬人吶!看不見頭!」

    把杯子裡的酒喝完了,陳先生大手捂住了自己的上半邊臉。

    沈牧平覺得,陳先生大概就是想找個能聽他說話的人。

    於是他吃了一筷子菜。

    都放溫了。

    「我是真的累啊。」

    陳先生也許是在訴苦,也可能是在催眠自己。

    人的心裡有時候就是個秤,左右晃晃,總是穩不住的,一句話落了心,就能讓秤歪去一邊,於是,萬事落定。

    沈牧平默不作聲。

    陳先生也許把他當成了一個值得敬佩的「孝子賢孫」,可他不是,他只是把自己凝固在了一段時光里,不敢輕易想過去,也不敢貿然想未來。

    只看著當下,看著沈小運還能每天高高興興的。

    「陳先生,我沒有不累,我就是怕後悔,比起後悔,這點兒累真的不算什麼。」

    沈牧平該去上班了,走之前,他給陳先生留了一句話。

    打開第三瓶啤酒的男人擺擺手,只當沈牧平說的是套話。

    晚上下班的時候,沈小運穿著藍色的外套,跟在沈牧平的身後慢慢走。

    花枝映著河水,飛鳥嘰嘰喳喳掠過,她一不小心就會停下腳步仔細去看,那時候,沈牧平就會停下來等她。

    「陸奶奶可喜歡這個花了。」

    沈小運看著黃色的木香花,對沈牧平說。

    男人點點頭。

    「陸奶奶旗袍的錢我還沒給哦,旗袍姐姐說可以去取我旗袍的時候一起給,這個記在我帳上,是我給陸奶奶做旗袍啊。」

    「行。」

    沈小運又想起了自己的旗袍,大概過幾天就能拿了。

    「等我穿旗袍,你給我拍照片,好不好呀?」

    「好。」

    「那我抱著小小姐一起拍照片,好不好呀?」

    「好。」

    沈牧平今天有求必應,沈小運開心得不得了。

    他們今天的晚飯沒有回家吃,沈小運跟著沈牧平走了一段路,進了一家老宅門,古香古色的,做的確實火鍋生意。

    「提前訂好的兩個人。」

    看著沈小運,年輕的店老闆給他們安排了樓下好坐的位置。

    這家火鍋店屬於私房店,店主用自家門臉做生意,吃的是老式銅火鍋,沈牧平點了番茄湯,湯味很濃,不用蘸料,涮出來的肉都已經味道十足。

    沈小運吃著肉喝了兩碗番茄湯,又開始喝水。

    黃喉和牛肉粒都很好吃,牛肉粒稍微一煮就好,吃的是嫩,沈牧平怕沈小運吃夾生的不消化,總把肉煮久一點再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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