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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8:31 作者: 容光
男人要在古代被當做妖怪處死了,女人不知道為什麼心痛得難以自制,於是莫名其妙地在失去記憶以後撥通了腦子裡蹦出來的一串號碼。
隔著幾百年的時光,男人在即將被吊死的那一刻聽見了手機鈴聲,倏地一下消失掉了,最後出現在了二十一世紀。
果然又是韓劇一如既往的節奏,把人虐得死去活來再給一個幸福的大團圓結局。
秦真看著畫面上的神仙眷侶歷經重重波折、幸福相擁的模樣,非常氣憤地關了電腦。
神經病,朝鮮時代哪裡來的電磁波?那個電話是怎麼打過去的?就不能悲劇收場嗎?和她一樣得不到想要的愛情,這樣不是才有同病相憐的歸屬感嗎?
她窩在沙發上發呆,直到方凱打電話來,說是程陸揚要回程家大宅了。
「回就回啊,關我屁事啊!」她氣不打一處來。
方凱可憐巴巴地說:「可是總監是回去找程老爺子吵架的,這段時間遠航集團在收購一些中小型房地產開發商,基本上被收購的幾家都是和我們有合作關係的……秦經理,你不來勸勸總監?你就不怕他吵完架以後又喝得醉醺醺的,大半夜的跑到接上去找虐?」
「這不是有你在嗎?」秦真心裡堵得慌,卻又假裝若無其事地笑呵呵,「有方助理在,秦經理這顆心踏實著呢!」
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說的話,她把電話掛了。
另一頭,開著免提的方凱戰戰兢兢地看了眼程陸揚陰沉的臉色,吞了吞口水,「信號不好,通話終止了。」
程陸揚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是什麼信號不好,那個女人果然如他所料,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如今連他的死活也不管了。
明明是他腦子忽然進水,在前往大宅見程遠航的途中忽然心血來cháo,要方凱打了這個電話,可是這個遊戲最終沒能取悅他,反而叫他失望又憤怒。
他側過頭去看窗外,大道兩旁的楓葉都已經紅了,火紅的一片像是火焰一般刺眼,叫他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他要怪誰呢?是他自己把她推走的,現在又在這裡惆悵個什麼勁兒?
惆悵?程陸揚微微頓了頓,詫異於自己會從博大精深的中華漢字中尋找到這麼一個充滿繾綣情懷的詞,他略帶嘲諷地呵呵兩聲,可是下一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不希望秦真和他疏遠。
他喜歡秦真陪在他的身邊。
他帶著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意否決了她的每一個相親對象。
而今,他苦惱於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絕孟唐,更苦惱於親手把秦真送進了孟唐的世界。
程陸揚似乎漸漸明白了自己的惆悵源於什麼樣的情愫,出自什麼樣的緣由,而當他沉默著消化這些突如其來的真相時,方凱卻把車停了下來,「總監,到了。」
熟悉的房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素淨可愛,光看外表是絕對看不出裡面藏著怎麼樣的波濤暗涌。
程陸揚笑了,等待他的永遠不會是慈祥的父親,離開時永遠都是帶著爭吵後的渾身戾氣。
***
那天晚上,程陸揚不負眾望地又一次喝多了,坐在秦真曾經找到他的萬達廣場上,老地段,老座位。
他把方凱趕走了,然後坐在長椅上給秦真打電話。
秦真看清了屏幕上的號碼,又把手機放回了茶几上,繼續看動畫片。
一次,兩次,程陸揚再三聽到熟悉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他一次又一次地掛斷,然後再重新撥過去。
不知道是第幾次聽見震動聲了,秦真終於慢慢地拿起了電話,一言不發地接起來。她沉默地聽著那邊川流不息的車輛行進聲,還有廣場舞嘈雜的音樂,程陸揚沒說話,但她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
慢慢的,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問了他一句:「程陸揚,你喝醉了?」
程陸揚用一種類似於大舌頭的聲音對她說:「你是……你是潑婦小姐嗎?」
秦真張了張嘴,沒說話。
那頭的人打了個酒嗝,又含含糊糊地說:「我在等我的,我的潑婦小姐。」
如此噪雜的背景聲,如此熟悉的聲音,秦真忽然覺得萬籟俱寂,耳邊只剩下程陸揚的聲音在不斷撞擊她的耳膜。
她看著電腦屏幕上不斷變化的動畫場景,然後慢慢地對程陸揚說:「不好意思,你打錯電話了,我不是你的,潑婦小姐。」
她刻意強調了「你的」二字,然後把電話掛斷了。
動畫片還在繼續,爆笑的場景卻沒能讓她笑出來,她煩躁地頻繁拉動快進,最後決定給這部影片一個低分----不是說爆笑嗎?她從頭看到尾基本上連嘴角都沒扯過一次,爆笑個鬼啊!
秦真把筆記本扔到一邊,枕在沙發的靠墊上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她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慢慢地把手機拿到面前,撥通了方凱的電話:「程陸揚喝醉了,在萬達廣場,你去找找他吧。」
方凱為難地說:「我現在在醫院呢,我媽又住院了……」
「那你把程旭冬的電話給我吧。」秦真想了想,還是出口要到了程陸揚他大哥的電話。
程旭冬倒是一聽說這件事請,立馬就答應了,秦真沒急著掛,而是問了一句:「你們今天……又吵架了?」
程旭冬笑了,「吵架?不,沒有的事。」
秦真一愣,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卻聽程旭冬又補充說:「就是陸揚單方面的吵,一個人站在客廳里對老爺子說了一通,把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然後又跑了。」
「……」
程旭冬又禮貌地問她:「那請問秦小姐知不知道陸揚因為什麼事情情緒反常了呢?他以前都是等著爸先開口找茬,然後才還擊,這次直接跑來找架吵,把我都驚呆了。」
秦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含含糊糊地說:「不太清楚。」
她覺得自己要是再自作多情地認為程陸揚是因為她才情緒不好的話,恐怕才真的是蠢到家了。
最後,程旭冬表示會立馬開車去萬達廣場的,但是他現在在城東,萬達廣場在城西,恐怕隔得有點遠,要開兩個小時多的車。
秦真掛了電話之後不是很放心,最終還是披著件衣服出門了。
***
這一夜,程陸揚坐在夜風裡一動不動地等待他的潑婦小姐,然而廣場舞結束了,人群散去了,店鋪紛紛關門了,他也沒有等來接他的那個人。
他坐在長椅上,穿著略顯單薄的衛衣,怕秦真來了找不著他,仍然不敢縮著脖子。
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他等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他迷迷糊糊地意識到,也許他真的等不到她了,從今以後,那個人名花有主,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不顧一切地奔向他,為了他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
他想,他怎麼就醒悟得這麼晚呢?
直到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停在路邊,程旭冬走了下來,溫和地對他說了句:「陸揚,回家吧。」
程陸揚才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人,搖搖頭:「不是你。」
程旭冬啼笑皆非,「什麼不是我?天冷了,你穿這麼少,跟我回去吧。」
他半拉半拽地把程陸揚拉了起來,而程陸揚喝醉酒了總是很聽話的,也就沒有拒絕他,而是由著他把自己拉上了車。
坐在車裡,程陸揚側過頭去看著窗外一晃而過的景色,慢吞吞地問了程旭冬一句話:「哥,為什麼人一旦傷心起來,就無論如何也喝不醉了呢?」
難得聽他叫一聲哥,程旭冬一愣,回過頭去看他,卻只看見他在夜色之中顯得有幾分脆弱的側臉。做哥哥的認真地想了想,最後回答說:「因為酒精上腦,而你傷的是心。」
程陸揚慢慢地比起眼睛,用手摸了摸跳動的心,「原來你在這裡……難怪沒有來。」
***
而萬達廣場上,那個紅色的電話亭被人從裡面慢慢推開,然後走出來一個人。
秦真看著那輛凱迪拉克離去的方向,跺了跺冷得有點麻的腳,把風衣的帽子戴上了,一邊搓手一邊往回走。
她本來想節約錢,走路回家,可是想到某人曾經說過的話,又停下了腳步,終於還是去路邊打車。
腦子裡反覆回想著程陸揚坐在那裡吹冷風的樣子,她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從電話亭里走出來了,可是最終很好地忍耐下來。
人要是控制不住自己飛蛾撲火的*,就會一次一次葬生火海。
她想要好好地過日子,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哪怕也跟著在這麼冷的天氣里受罪,也好過再一次不顧一切地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