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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8:31 作者: 容光
孟唐打著雨傘朝她走了幾步,用那種帶著笑意的聲音叫了一聲:「秦真。」
像是讀書時代每次回頭將數學練習冊遞給她時那樣,眼神里只有她一個人。
秦真心神大亂,有一種分不清現實與回憶的慌張感,最終只能死死捏著手心,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等了很久了?」
他搖頭,說沒有。而她故作鎮定地和他一起踏入大廳,直奔主題。
她不斷深呼吸,告訴自己:秦真,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程陸揚說得對,孟唐絕非善類,更不是你一直幻想出來的那個溫柔少年。
他已經有未婚妻了,如今對你笑也好,對你溫柔也好,那都是純屬禮貌,或者現實一點來說,是為了要你幫忙。
醒醒吧,別這麼矯情了,十七年都過去了,昔日的少女心也熬成了老處女的心,已經沒資格這麼傷春悲秋了。
( ̄? ̄)
她秉承職業精神,和孟唐一起參觀了他的新房,並且中肯地提出了裝修意見。
「陽台很大,並且向陽,沒被對面的房子擋住陽光,你可以嘗試在這邊做一個空中花園,不大不小剛好合適,肯定很好看。」她想起了程陸揚的家,忍不住笑起來,指了指角落,「喏,那裡可以安個水池,養點兒魚什麼的,家裡也會多點生氣。這邊可以擺些盆栽,夜來香和月季都挺好,賞心悅目又好聞……」
說著說著,她發現自己滔滔不絕講的全都是程陸揚家裡的擺設,而提到他,不知為何心情無端好起來,就連剛才孟唐帶來的惆悵也消失了很多。
她忽然停下來,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程陸揚的一切這麼上心了?
孟唐一直專注地望著她,聽她像個小女生一樣喋喋不休地講著自己憧憬的房子,而見她忽然停下來時,忍不住出聲詢問:「怎麼不說了?」
她尷尬地笑起來,「明明是你的房子,我在這兒指手畫腳的好像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孟唐走到她身旁,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站在陽台門口。
因為外面在下雨,所以不好再往外走,於是玻璃門把雨幕與乾燥的室內隔成兩個世界。她抬頭看他,卻意外地看見他眼裡清晰的影子……依舊是從前那樣,全世界只剩下她的倒影。
秦真忍不住後退一步,想要說點什麼來破除這種沉默到詭異的氣氛,而孟唐卻在這時候開口道:「我叫你來,本來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秦真,其實這次我回來----」
突然間,一道刺耳的鈴聲打斷了孟唐的話,秦真抱歉地從挎包里摸出手機來,看見程陸揚的名字後,抬頭抱歉地望著他,「不好意思啊,我接個電話。」
程陸揚也看見了屏幕上的名字,頓了頓,合上了嘴。
秦真只用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就結束了這通電話,原因是怕孟唐聽見程陸揚在對面陰陽怪氣地諷刺她居然和這麼一個壞心腸的男人講什麼同學情誼。她十分果斷地趕在程陸揚發脾氣之前掐斷了電話,然後若無其事地回過頭來對孟唐笑道:「剛才說到哪裡啦?你繼續!」
孟唐看著她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生動表情,忽然間就說不下去了。
該說什麼?
----其實這次我回國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你?
----其實我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也對你的情況瞭若指掌,因為這狀況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
----其實一直以來並不是你在單相思,我比你想像的還要在乎你,在乎到算計到了每分每秒,以及我們今後的每一個可能性?
……
他所知道的全部,就是那個被讚譽為天才的孟唐也有出了差錯的時候,他可以把法律的漏洞算得一清二楚,也可以把對方律師在法庭上可能出現的一切攻擊和反駁預料得分毫不差,可是關於愛情,關於人心,他失敗得徹底。
不為別的,就為秦真在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裡對那個叫程陸揚的人所表露出來的關心與在意。
她問他頭還疼不疼、嗓子痛不痛、是不是感冒了,她說她淋雨替他連夜買藥掛在門口,她說她幫他把衣服洗了,就掛在陽台上的……短短几句話令孟唐再也開不了口。
可是他是誰?那個在法庭上叱吒風雲,屢屢令對方律師放棄案子、主動離席的孟大律師,那個在全國最有名的法學院被最頂尖的法律學生痴迷崇拜的孟教授,在他的字典里從來沒有放棄兩個字。
孟唐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始繼續若無其事地詢問她關於裝修的意見。秦真不疑有他,見他這麼鼓勵,也就沒再顧及那麼多,專業地以多年來的售樓經驗給他提一些中肯的建議。
將近十來分鐘過去了,她也說得口乾舌燥,喝了口包里準備好的礦泉水,抹抹嘴巴,「差不多就這些了,多的我也提不出來了,畢竟我不是專業搞裝修的,就是個賣房子的罷了。」
孟唐露出慣有的笑容,忽然轉過頭來問她:「你覺得這套房子怎麼樣?」
「很好啊!」秦真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在哪裡?」他不緊不慢地追問。
秦真想了想,「位置好----因為它坐落在市中心。戶型好----因為它設計非常合理。環境好----畢竟這個小區的綠化是出了名的。還有主人也好----因為是個肯花大價錢搞裝修的,房子一定會很漂亮。」
她努力表現出一個老同學應有的友好態度來,因為程陸揚讓她要學會放下,而學會放下的最好方法,不是逃避這個人和關於他的所有過去,而是用正確的態度去面對他。
可是在她不懈努力之時,孟唐僅用了一句話就摧毀了她的全部心血。
明亮的房間裡,他忽然間深深地望進她的眼裡,用那種溫柔到可以溺死任何一隻強健得殺蟲劑都殺不死的蟑螂和變異到不怕貓的老鼠的聲音對她說:「你喜歡就好,因為它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
短短一句話,頓時令秦真的世界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她震驚地站在原地,來不及消化這句話的含義,只能怔怔地抬頭看他,試圖用崩潰的中樞神經系統去分析這句話的語義關係以及前後邏輯,可是大腦已經被一連串神似核反應堆的高速高能化學現象給衝擊得連一個簡單的條件反she都要發生障礙。
他說什麼?
她喜歡就好?
因為房子本來就是為她準備的?
秦真震驚到連包里手機連續不斷的鈴聲都難以令她回魂,只是驚呆了似的望著孟唐。
整整五分鐘,電話響了無數次,她卻像是感官完全消失了一樣站在那裡。
孟唐給了她五分鐘的時間消化這一切,然後才開口說:「秦真,接下來的話,請你仔細聽我說。我曾經喜歡你,從初中開始,一直到高中畢業,我一直都喜歡你。甚至畢業以後,我到了國外讀書,都一直沒有變心。也許你不知道,我在國外的這些年一直都密切關注你的情況,你在做什麼,和什麼人做朋友,身邊有沒有伴侶……這些我都知道。在向你解釋清楚之前,我只想告訴你,我並沒有所謂的未婚妻,甚至沒有一個女朋友,因為我回國來的一切都只為了你。我希望你能考慮我,和我在一起。」
而同一時間,虛掩的門外,在兩分鐘前終於順著鈴聲以及方凱那邊關於客戶購房資料的報告千辛萬苦找到地方的程陸揚親耳聽到了孟唐的這對話。
那張總是傲慢又不可一世的面龐忽然間沉了下去,冰冷得恍若寒冬里不化的堅冰,而那雙修長好看的手也已經緊緊握成拳頭。
一種沒有來的滔天怒火和焦灼感如同火苗點燃稻糙一般將他瞬間沸騰。
那個姓孟的說什麼?
整整十七年過去,因為他的自私與虛榮令屋內的女人念念不忘、耿耿於懷了這麼久,而今她終於準備好要放下他,去迎接屬於自己的人生了,他竟然又跑來她面前說這些蠱惑人心的骯髒話語?
卑鄙!下流!齷齪!噁心!
程陸揚想用全世界最難聽的語言去攻擊他,因為秦真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好到隨便一個不認識的殘疾女人也值得她伸手相助,好到下雨天連自己都不顧就能為了他這樣一個總是對她惡語相向的混蛋奔波忙碌到半夜,好到可以不計較姓孟的冷眼旁觀她陷入單相思中苦戀十七年、以一副友好的老同學的姿態繼續幫他的忙……而他何德何能,值得秦真這樣對他?
最令人忍無可忍的是,他竟然還敢來招惹她!?
程陸揚像是緊繃的弦,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砰地一聲踹開了虛掩的門,大步沖了進去。
☆、第34章
明亮的房間裡亮著一盞吊燈,像是要將窗外的疾風驟雨紛紛趕走一般,獨留下一方安穩乾燥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