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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8:31 作者: 容光
    可她又不能怪白鷺,人大晚上的開車去替她接人已經夠任勞任怨了,她還能埋怨不成?

    「我現在立馬過去找他!」秦真轉身往醫院外面的車道上走,步伐很急很快,想要攔車去萬達廣場。

    白璐趕緊開車跟了上去,按響了喇叭,「上來,我送你去!」

    秦真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剛才聞到一股酒味,看樣子也是個醉鬼,只得說:「你把你接錯的人給處理好,我自己去接程陸揚就好。這麼晚了,我們還大老遠趕回來,恐怕你的車也沒什麼油了。」

    說著,她已經招手攔下了一輛空車,「你到家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白璐絕望地坐在那裡,看著身邊從天而降的禍害,豈料這禍害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側過頭來好整以暇地盯著她,薄唇一掀,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句:「Hi?」

    白璐艱難地擠出一抹笑容,「那什麼,真是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男人微微一笑,「我剛才說什麼了?」

    「……」她全忘了,因為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當他在放屁┭┮﹏┭┮,一去無影蹤。

    見白璐一臉悲催的表情,那男人抬頭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雲淡風輕地說:「陪你耗了這麼久,酒意也退了。作為時間賠償與精神損失費,勞煩你載我去吃個宵夜,今晚這事我既往不咎。」

    他的語氣與動作看起來都不是普通人,白璐心頭也覺得尷尬,畢竟逮錯了人,不容分說把他拽上了車,還無論如何都不信他說的話……她毅然點頭,「行,去哪兒吃?」

    那男人微微一笑,「你決定。」

    眼眸里有淺淺的光華流轉,意蘊無窮。

    而白璐一邊開車,一邊嘀咕,「明明就是按照她的吩咐逮了個最帥的來,居然也會搞錯……XXX!」XXX是一定會被視為敏感字眼和諧掉的東西。

    她只顧著專心開車,卻沒有發現身側的男人唇邊那抹慢慢暈開的笑意。

    秦真趕到萬達廣場的時候,跳廣場舞的人已經散了很久了,商場和餐廳早就關了門,偌大的廣場上空空蕩蕩,只剩下LED屏幕在三樓上閃閃發光。

    天氣好像變溫了,等到她下計程車時,已然感覺到有幾顆雨點打在臉上,風也呼呼地刮著,行人皆是神色匆匆的模樣。

    她禁不住站在廣場中央東張西望,借著路燈的光芒尋找程陸揚的身影。這場雨來得很急,很快就從豆大的雨點變成密集的陣雨,噼里啪啦往她身上打來。

    她漫無目的地快步走著,焦急地四處張望,轉頭間才恍然發現那個人的身影。

    在那盞昏黃的路燈之下,程陸揚非常端正地坐在長椅上,任由雨點濕了衣服也巋然不動。他只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灰色的棉質休閒褲,看起來像是個居家大男孩。

    整個廣場上只有幾個疾步走過的身影,偏他如此可笑地端坐在那裡,傻得連躲雨都不知道。

    秦真心頭一頓,腳下也跟著頓住,片刻之後,終於朝那盞路燈下跑去。

    她的衣服和頭髮都被打濕了,可眼前的人比她還要狼狽,漆黑柔軟的髮絲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白色的T恤完全濕透了,還有水珠順著下巴淌下來,一路沿著胸口滑下去。

    見她來了,程陸揚忽然像個孩子似的笑起來,眼神亮晶晶地望著她,「你來了?」

    面頰還很紅,說話時酒意濃濃,天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而且喝了酒也就算了,竟然還坐在這裡淋雨?

    秦真氣得凶他:「你有病啊你?都下雨了,不去躲雨坐在這裡幹什麼?」

    程陸揚局促不安地站起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嘴裡囁嚅道:「我,我怕你找不到我……那你就要,就要淋雨了……」

    秦真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壓根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從來沒見過如此神智清明的酒鬼,竟然在喝得爛醉的情況下還能這麼替人著想。

    程陸揚還在侷促地望著她,眼珠子黑漆漆的,睫毛上還泛著雨水的光澤,因為雨勢太大而滴落下來,整個人像是個孤零零的孩子。

    秦真的心不知為何忽然有點酸,她沒去深究,只是一把拖著他的手去尋找躲雨的地方。察覺到程陸揚步伐踉蹌,她微微停住腳步,扶住了他的肩膀,「能走嗎?」

    像是惦記著她在電話里說過的那些狠話,程陸揚小聲嘀咕了一句:「我說不能走的話,你是不是會收拾我?」

    那種小心翼翼的語氣和神情令人整顆心都塌下去一塊,柔軟得說不出話來。

    秦真不知道胸口忽然升騰起的那陣愧疚是怎麼回事,只能兇惡地用手肘在他胸前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叫你大半夜的喝成這幅德行!叫你下雨了也不知道找個地方躲起來!叫你這麼大個人了還總讓人擔心!你給我等著,看我收不收拾你!」

    說得氣勢洶洶的,但實際上下手的力道卻很輕。

    程陸揚被她扶著沒頭沒尾地亂跑一氣,最終被她推搡著躲進了路邊的電話亭。

    如此狹窄的空間裡,兩人無可避免地近距離接觸了。秦真能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一抬頭就看見他那黑漆漆的像是寶石一樣純粹透明的眼睛。

    程陸揚有些不安地低頭望著她,小聲說:「我以為,以為你不會來了……我等了好久,又冷又難受……」

    語氣慢慢地變得很委屈,又因為染了醉意,一字一句都顯得模糊而柔軟。

    秦真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安慰似的說一句:「怎麼會呢?我這不是來了麼?」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程陸揚的睫毛上有水珠慢慢滾落下來,滲入眼眶裡很難受,他忍不住抬手揉揉眼,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以前她說會來找我的,可我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她,每年都是一樣……」他把手放下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變得紅紅的,是因為雨水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秦真不得而知。

    「她是誰?」秦真怔怔地問他。

    「陸舒月。」程陸揚很氣憤地說,片刻之後又頹喪地垂下眼睛,「他們都是騙子,說好會來接我,可是從來都沒有來過……」

    他的狀態完全就是個小孩子,失望,頹喪,傷心,任性……還很受傷。秦真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卻見他忽然又笑起來,毫無徵兆地伸手環住她的背,將她抱了個措手不及。

    秦真大驚失色,還以為他酒後亂性了,正欲掙脫出來,卻聽他高興地說:「幸好你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

    那種語氣她還從來沒從他口中聽到過,至少清醒狀態下的他從來不會這麼說話,這麼欣喜若狂,這麼感動萬分,這麼真實簡單。

    她的手已經抵在他的胸口了,卻無論如何沒能推開他,反而慢慢地放鬆下來,劃至他的背後,然後一下一下拍著他。

    她說:「嗯,不會丟下你的,當然不會。」

    於是程陸揚很快笑起來,最終和她一起坐在電話亭里,等待雨停。因為喝多了的緣故,他很快就靠在玻璃上睡了過去,只剩下秦真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看著他濕漉漉的頭髮和睫毛,還有微微起伏的胸膛。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這個嘴巴很賤臉皮很厚性格很糟糕的男人的確擁有一副好皮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用指尖在半空中沿著他的面部輪廓一點一點勾勒下來,從眼睛到鼻尖,從嘴唇到下巴。

    宛若冬日裡的雪山,擁有與太陽交輝的璀璨奪目。

    宛若懸崖上的松柏,雖孤零零的不易接近,卻以昂揚挺拔的姿態佇立在空中,令人挪不開眼睛。

    她靜靜地望著他,聽著外面稀里嘩啦的雨聲,卻忽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放鬆。

    在這裡,在這個狹窄擁擠的電話亭里,連她自己都覺得茫然,為何心情竟像是坐在午後的陽光下喝咖啡一般輕鬆愜意。

    就好像所有的壓力和煩惱都不翼而飛,她只用放鬆地坐在這裡,看著一個所有面具都被剝落的男人在她面前顯露出最脆弱的一面來。

    這樣想著,她的手指微微一動,在半空中停留了幾秒,然後微微湊過身去,小心翼翼地觸碰到了他的睫毛。

    濕漉漉的,像是早晨的露珠。

    她壞心眼地沿著他的睫毛一路滑下來……呀,皮膚很好嘛,鼻子也真的很挺,簡直像是要劃傷誰的手!

    只是一種毫無意識的舉動,就好像好奇心上來了,於是就隨著自己的心意隨便亂來,反正程陸揚喝醉了嘛,不會和她計較。

    而手指滑到他的唇邊時,他好像忽然感覺到了癢,於是一把拽過她的手腕,迷迷糊糊地往身邊一拉,秦真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撲倒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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