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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8:31 作者: 容光
「你少自作聰明!他只是因為心地善良才為我做那些事情,絕對不是你說的這麼……這麼……」她在努力找一個合適的詞,像是生怕這個詞若是太惡劣太卑鄙,就會對她心中的孟唐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
「這麼虛偽,這麼自私,這麼心機深沉。」程陸揚好心地替她把話說完,「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自以為是的人,明明不喜歡對方,卻可以悠然自得地看著對方為自己掙扎彷徨。他只需要稍微說幾句話,做一點小事,你就會高興得跟中了五百萬似的;而他只要稍微跟別的女人走近一點,做出哪怕一丁點親密的舉動,你就會傷春悲秋到好像宇宙都要毀滅了一樣。我有沒有說錯?」
秦真失聲了,喉嚨里火灼火灼的,一時之間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想到了那些年裡,每當她看到孟唐溫柔地對前來問題的女生微笑時,她心裡那種火灼一樣的滋味。
她也想到了孟唐每次默默地把數學老師要的答案遞給她時,她順利回答完畢坐下來後的雀躍心情。
好多次好多次,他毫不計較地幫了她,就好像全天下最好的前桌一樣,沒有理由,不計回報。
也有好多次好多次,她看著他把對她的好同樣施加在別的女生身上,然後輾轉反側一整夜,唉聲嘆氣到天亮。
她還在努力說服自己:「不是這樣的,他不是那種人。他只是……」
這種自欺欺人的包子心態簡直不能忍!程陸揚接嘴道:「只是個爛好人,怡然自得地接受他人崇拜喜愛的目光,像是台下的觀眾一樣看著你們手舞足蹈,演一出暗戀的好戲。他有那麼多年的時間和機會可以告訴你,他不喜歡你,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從這種卑微的暗戀里解脫出來,可是他沒有,還讓你沉迷其中十七年!你說,你還要多少證據才肯相信他根本不是男神,只是個小人?沒事兒,我可以一個一個幫你列舉。」
一字一句都這麼飽含惡意,生生撕裂她所有表面上已經結疤的傷口。
秦真整個人都慌了,抬頭驚慌失措地盯著程陸揚,「你閉嘴!不准說了!根本全是在放屁!」
「嘴長在我身上,你說不準說就不准說?秦真,我是為你好,早日幫你認清他的真面目,你要是不接受事實,就會一直這麼活下去,永遠走不出來孟唐的陰影!你看清楚他是個多麼虛偽的人,利用你的感情獲取滿足感,他根本不在乎----」
秦真一個字都不想聽下去,恨不能一巴掌招呼過去,好叫這個自以為是的人把嘴閉上。
程陸揚還在喋喋不休,她索性一把抓起他的手,湊到嘴邊重重咬了下去。
嘶----程陸揚倒吸一口涼氣,吃痛得一把推開她。而秦真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毫無防備地踩上身後的花盆,狼狽不堪地跌入了那堆花糙之中。
程陸揚沒想到自己會把她推倒,趕緊上前去扶她,豈料秦真撲倒在那片花糙里忽然沒了反應。
就在他心頭也跟著一滯時,卻看見那個女人伏在地上無聲地哭起來。
是真的一點聲音也沒有的那種哭法,只是單純地伏在泥土上無聲地啜泣,纖細瘦弱的背影一下一下顫抖著,活像是全世界都拋棄了她。
程陸揚腳下一頓,伸到一半的手忽然間也再難移動半寸。
他看見過秦真很多模樣,或忍耐力超強地對付像他一樣吹毛求疵的人,或強忍不適笑顏以對那些為了在買房子過程中有了過分舉動的顧客,或忍無可忍地終於包子大翻身、一吐惡氣,或不要命地為了一個手機和持刀的歹徒反抗。
可是從來沒有哪一刻,她像現在這麼無助,脆弱到好像一句話的重量都能輕而易舉壓垮他。
她這麼哭了好一會兒,終於帶著哭音低低地說了一句話:「你為什麼要拆穿我……」
「我是為你好。」他也終於放低了聲音。
「你以為我是傻子,是不是?我沒有判斷能力,我鬼迷心竅,我蠢到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他對我的拖延策略,就我一個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只會說他自以為是,其實自以為是的根本就是你!」
如果你不拆穿我,那麼留在我心裡的永遠都是最美好的初戀回憶。
可你偏偏要把人性最醜陋最脆弱的一面揭露出來。
秦真哭累了,也不顧泥土有多髒,忽然傻裡傻氣地把臉貼了上去,就像要一頭憋死在裡面一樣。
程陸揚一驚,趕緊上前拉她,卻被她任性地甩開,「滾!你給我滾!」
他難得不跟她計較,只是拽著她的手臂用力拉她起來。男人的力氣畢竟要大很多,秦真很快就被他拖起身來,只得用力掙扎,想要脫離他的轄制。
掙扎之間,互聽程陸揚吃痛地叫了一聲,秦真這才停下動作,發現自己無意中重重地打在他剛取掉石膏的右手臂上。
可是即便如此,程陸揚的左手仍舊還拽著她的手臂,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真滑稽,一臉的泥土和眼淚混合在一起,渾身髒兮兮的,說她是撿垃圾的都侮辱了垃圾。
他很愛乾淨,從來不願意碰這種髒兮兮的東西,按理說他應該立馬嫌棄地鬆手走掉,然後呵斥她滾出他家裡的……可是他沒有。
這是秦真難得一次在他面前顯露出最真實的性情來,沒有那些虛與委蛇的假面具,沒有各種忍氣吞聲的違心話,狼狽又可笑,但卻無比真實。
這麼多年裡,程陸揚都很難看到有人能夠全然坦誠地對待他,方凱算是一個奇葩了。可是今時今日,這個最愛忍氣吞聲裝模作樣的女人卸下了防備,把最真實的一面展露在他眼前。
而在她哭得這麼傷心的時候,卻因為他的一聲吃痛而立馬停了下來,眼裡帶著一閃而過的愧疚和擔憂----這些都是他能夠敏銳地捕捉到的。
他發現自己忽然說不出那些惡毒的話了。
這樣僵持了片刻,他拉著秦真往客廳走。秦真也像是反抗累了一樣,任由他把她拉到沙發上按下來。
片刻之後,他拿著一套乾淨的衣服和一條浴巾去而復返,沉聲命令道:「去洗澡。」
秦真閉著眼睛不理他,像是疲倦到了極致。
程陸揚看著她這種意志消沉的樣子,心頭煩躁,覺得她還不如像剛才一樣歇斯底里地反抗一次,於是又氣沖沖地拉著她的手,把她推進了浴室,「給你十分鐘的時間把自己整理乾淨,下午是工作時間,你再這麼跟我慪氣,我打電話給劉珍珠扣你工資!」
秦真條件反she地動了一下,然後就看見程陸揚砰地一聲把門在她面前合上。
她的手裡是他硬塞進來的衣服和浴巾,左手邊有一面鏡子,清晰地投影出她的狼狽滑稽。她慢吞吞地把衣服和浴巾放在平整的大理石洗漱台上,終於還是依言行事。
而程陸揚坐在沙發上隨手拿起本雜誌看,沒一會兒,忽然聽見茶几上的手機響了。
非常經典的多啦A夢的主題曲,幼稚,老套,滑稽,不成熟……這是程陸揚對這個鈴聲的全部評價。
他拿起來看了眼,發現屏幕上閃爍著兩個字:孟唐。
☆、第23章
幾乎是條件反she的,程陸揚十分淡定地接通了電話,用那種清淡悅耳的聲音問了句:「誰?」
孟唐覺得有點奇怪,其一,同學會的時候大家明明交換了手機號的,他還為了房子的事情特意給秦真打了個電話,看著她存起來的,怎麼會一轉頭就沒了?難道她把自己刪了?
其二,他打的明明是秦真的電話,接起來的卻是個男人……莫非正是剛才從會所里把她帶走的那個男人?
孟唐遲疑了片刻,還是溫和地說:「我是孟唐,請問秦真在嗎?」
程陸揚還是不動聲色地問:「哦,你找她有什麼事?」
「我想親口跟她說,不知道方便把手機給她嗎?謝謝。」孟唐禮貌地說。
而程陸揚在聽到這麼教養良好的口吻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姓孟的跟程旭冬有什麼兩樣?不管面對誰都能拿出這種騎士風度來,別人他管不著,但秦真他必須管!
這心機重的男人對她好了那麼多年,心知肚明她對自己的滿腹愛戀又不拆穿,就這麼平白無故地任她醉倒在他的「溫柔善良」之下無法自拔,簡直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偽君子!
怎麼,現在又要打電話來拜託秦真他的新房裝修的事了?想帶著未婚妻來秀恩愛看她嫉妒的樣子?
程陸揚此生最恨虛偽的騙子,當即柔情萬種地一笑,「抱歉啊,秦真在洗澡呢,現在以及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都不方便接聽你的電話,有什麼事情可以現在跟我說----」他頓了頓,假意看時間去了,「噢,不過也不能超過十分鐘喲,她馬上就要洗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