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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8:02 作者: 容光
「已經想好了,只是覺得面談比較好,我現在在去你辦公室的路上。」
周褚生一頓,「好,我馬上出發。」
***
半月之前,周褚生曾經找陶詩見過面。
「你就是祁行的養女?」他客客氣氣地問她。
「養女?」陶詩笑了笑,坐在他對面自我介紹說,「我叫陶詩,你有什麼事嗎?」
「祁行和我女兒正在交往,相信你也知道這件事。而我不是很清楚你和祁行的關係,但是外界有些不太好聽的傳言,所以為了確保我女兒和他在一起不會受委屈,我就冒昧邀請你來喝杯咖啡,希望你不要介意。」
……
周褚生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任何一個成年男人與一個毫無瓜葛的女生同住一個屋檐下,兩人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任何收養手續,更重要的是他還格外保護她,把她視為掌上明珠……這說出去多多少少會引人非議。
特別是周褚生前天夜裡收到了一封郵件,裡面有很多陶詩和祁行的親密照……不管這是空穴來風還是真有其事,他都不希望周素凌因為此事受到傷害。
所以最後,周褚生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既然陶詩也快成年了,而祁行與周素凌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那麼儘早擯棄現在這種不清不楚的「同居」狀況是很有必要的。他甚至為陶詩想好了今後的路----「你可以出國留學,對你而言是種歷練,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分別方式。畢竟他養你這麼多年,毫無疑問你們之間是有感情的。而你一旦出了國,幾年以後再回來,你們之間的依賴感也淡了不少,你也可以順理成章地成家立業,不再和他生活在一起。」
「我為什麼要聽從你的安排?」陶詩冷冷地問他。
「因為你是祁行最親密的人,一定知道他想要的人生是什麼。而他的野心需要我的支持,作為一個父親,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女兒掃清一些障礙。」他頓了頓,略帶歉意地道歉說,「很抱歉把你稱為了障礙,但希望你能體諒一個做父親的人。」
「我 能體諒你,那誰來體諒我?隨隨便便為了你的擔憂和慈父之心就跑出國,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我憑什麼要聽你的?」陶詩噌的一下站起身來,臨走前冷冷地扔下最後 一句,「還有,既然你懷疑我和祁行之間有什麼曖昧,那就更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既然我對他有非分之想,就一定不希望他和你女兒結婚。你要覺得我是個障礙, 會影響他們的婚後生活,儘管叫你女兒不要和他在一起啊!」
……
然而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陶詩掛斷電話,安安靜靜地望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想著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就要告別這一切時,內心忽然湧上一股巨大的茫然。
這不是她出生的地方,也不是她度過童年的地方,但在這個地方充滿了她的幸福回憶,充滿了有關於那個男人的點點滴滴。
而今,終於要一刀斬斷這一切了。
她忽然想起了Twilight里的那句話:I took my parka as a farewell gesture.
低 頭看了眼身上的紅色羊絨大衣,恍惚間想起了十歲那年祁行帶她去商場買衣服的場景:他把她牽進店裡,看清了她對那條大紅色公主裙的喜愛,於是告訴她做人要有 主見。衣服是她的,人生是她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來選擇,而他會負責照顧她、疼愛她,盡他所能滿足她的願望……從那以後,她愛上了這種張揚熱烈的色彩,因為那是他教會她的第一件事,也是她第一次在失去父母后明白世界上還有人會疼愛她、關係她。
所以如今輪到她來選擇自己的人生了,with this red coat to be the farewell gesture.
***
離開A市是在與周褚生見面後的當天下午,換了新的手機卡,帶上了必須證件,她就這樣什麼東西也沒帶、無牽無掛地離開了這座城市。
周褚生問她:「你不怕我把你送走以後就撒手不管,由得你自生自滅了?」
她平靜地望著他,「你會嗎?」
那不是一個屬於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的表情,沉著老練,並無一點驚懼。
他頓了頓,輕聲說:「照顧好自己,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的原因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他對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做出了殘忍的事情。
陶詩卻輕輕一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沒關係。不過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每個月的生活費……」她眨眨眼,「麻煩多給我打一點。」
周褚生慡朗地笑了起來,「一定。」
然後就是在北京的一年語言學習,上海的一年語言學習,緊接著天津,然後是其他地方----總之在二十歲以前,她背著行囊踏遍了大半個中國,一小半旅行,一小半歷練,最後是一大半的語言學習與實踐。
她埋頭於法語的世界裡,想要去那個浪漫的國度看一看,如果得不到愛情,那麼至少也要活得自在。
而當她能夠使用流利的法語與人交談時,小舌顫抖間,這門「世界上最美的語言」似乎也染上了芳香馥郁的色彩,真的令她感受到了自由的氣息。
事實上她之所以輾轉流連於多個城市,也是因為不希望被祁行找到。她與過去不辭而別,也一刀斬斷了和那個男人的種種情思。
她知道祁行此人本領通天,要找到她絕非難事,所以就四處奔波,將自己徹底藏了起來。
周褚生是個極其講信用的人,將每月可供她肆意揮霍的數額打到她的卡上,也時常與她通話聯絡,試圖了解她的近況。
然而她從未問起過祁行的半點消息。
周褚生也曾問過她:「你都不問我祁行最近怎麼樣嗎?」
她沉默了半天,把心裡那點噌的一下冒出了的火苗掐斷,笑著說:「事情多,我先掛了。」
她是個孤兒,是個依賴祁行的寄生蟲,是個迷戀他迷戀到獻出身體之後還奢望一走了之,以完成他的野心抱負的蠢人。
而她這輩子唯一能為他做的大概也就是這個了,放他自由,也放她自由。
這是她最後殘存的一點自尊。
二十歲那年,她終於如願獲得了法國大使館的許可證,重新背上了遠走他鄉的行囊。不同的是,這一次她不再是流連在祖國的土地上,而是要離開故土,飛往那個陌生遙遠的國家。
坐在機場候機的時候,她看見很多出行的人在親人或者戀人依依不捨的目光里揮別離開,而只有她孤零零地坐在那裡,一個人背負起重重的行李。
這一刻,她天真傻氣地幻想著如果祁行還在她身邊,或者她還活在他的庇護之下,也許他們會和這些人一樣依依惜別----她紅了眼眶,他低下頭來替她擦掉眼淚;她抱著他小聲地啜泣,而他拍拍她的背,用溫柔的語氣對她說:「乖,別哭,陶詩最勇敢了。」
她知道他素來都這麼溫柔,只是過去溫柔以待的人唯獨她一個,而今……回不去的何止時間,還有他們之間的種種,是珍貴的回憶,也是沉重的負擔。
她聽見廣播裡甜美的女聲,背起背包、拖著行李開始走向離開的地方。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看見故土越來越小,最終變作視線里模糊不清的影像,直至被藍天白雲所取代,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這一次,是徹底告別了吧?
祁行。
祁行。
她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聽見身旁的小姑娘好奇地問她:「姐姐,你第一次坐飛機嗎?」
她迅速睜開眼睛,勉強對小姑娘笑了笑,「不是。」
「那你為什麼還哭啊?媽媽說失重的感覺很正常的,一會兒就好了!」小姑娘從包里掏了一支口香糖給她,「喏,吃了這個就不怕了!」
陶詩慢慢地接過那支口香糖,然後笑著說:「謝謝。」
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對她而言失重算是一種可怕的感覺,那麼從今以後遠離祁行,也許永無再見之日……這是比失重還要可怕一萬倍的感覺。
然而一想到此刻的祁行一定已經成家立業,在周家的幫助下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她又欣慰了。
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第80章
很多時候我們都以為一次失戀會帶來永久性的傷害,就好像永不癒合的傷疤,碰一次就痛一次,生活永無寧日。但事實上沒有什麼癒合不了的疤,也沒有什麼忘不掉的人,沒有什麼克服不了的傷痛,更沒有什麼放不下的過去。
陶詩帶著足夠的錢在法國走街串巷,因為法國節假日多,每逢小長假,她就坐上火車去歐洲十國自由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