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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8:02 作者: 容光
安慰了那個女生一晚上,她最後看了看表,「這樣,你今晚先回去,我替你買兩支驗孕棒確認一下。經期推遲不一定就是懷孕了,你先別慌,明天我們再看看結果。」
於是她在回家的時候去藥店買了驗孕棒----盯著店員惋惜又輕蔑的目光,她鎮定自主地走出了門。
然而出門之後,還沒走上幾步,一輛黑色的轎車就停在她面前。
祁行打開車門,皺眉站在她面前,「怎麼從藥店出來?病了?」
陶詩輕而易舉看見了副駕駛的周素凌,克制住不斷下沉的心,她微微一笑,「沒有,進去稱體重而已。」
那女人精緻漂亮,和祁行年紀相當,在生意場上也很厲害。
陶詩簡直不想再看她一眼,於是飛快地朝祁行揮了揮手,「我先回家啦,你送周小姐吧!」
「這麼冷,上車,我們先送周小姐回家,然後一起回去。」祁行皺眉叫住她。
「不用啦,我才不想當電燈泡呢!」陶詩故作可愛地撅了撅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他的妹妹,或者他的養女。
她一路飛快地走掉,生怕祁行會把她捉上車,一路親眼目睹他們親密無間的相處狀態----如果是那樣的話,她怕自己會瘋掉,會跳車,會忍不住抓花那個女人的臉。
可是理智也告訴她,周素凌是祁行最好的選擇,是替他拿下祁遂年的江山的最好籌碼。
她要成全他,她想幫助他,哪怕幫助他的代價是失去她現有的所有幸福。
祁行回家的時候,陶詩正在洗澡。他在客廳站了片刻,很快起身走向了二樓,一路走進她的臥室。
他親眼見到她付錢,然後把一隻塑膠袋放進了書包,絕無可能只是稱體重。
而當他從她的書包里拿出那隻袋子的時候,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驗孕棒?!
她,她和陳冬亞……
從未有過的絕望和恐慌從腳底一路升騰而上,緊接著是盛怒與失控。他死死地握住那兩支驗孕棒,牙關都開始發顫。
他如此信任那個年輕人,將他保護了這麼多年的小公主親手交到他手上,連自己都捨不得打她罵她,可那個人竟然……竟然這樣傷害了她?
她才十五歲!只有十五歲!
很長一段時間裡,祁行都不知道眼前是什麼東西,他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好像被人施了咒一樣,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腦子裡沖。
直到陶詩換好睡衣往房間裡走,一推門便看見他握著那兩隻驗孕棒站在原地,也是一愣。
祁行緩緩地轉過身來,朝她攤開手,一字一句地問:「你懷孕了?」
陶詩張了張嘴,沒說話。
祁行當她默認了,所有的絕望和惶恐在一瞬間上升至定點,怒火與震驚攫住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
他把手裡的東西狠狠地砸向牆角,用盛怒的聲音朝她吼道:「你居然和他上床了?你居然懷孕了?!陶詩,你----」
可是你什麼?
你太不自愛了?你太輕率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不,他不是痛心這個,不是因為她不自愛,不是因為她太輕率,更不是因為陳冬亞此人不值得信賴。事實上他在國外長大,在這方面的接受能力早就出類拔萃、見慣不驚了。
但他此時已經完全無法用理智來思考,他恨不能把眼前的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然後去把那個被他誇獎過無數次的年輕人拖出來直接五馬分屍亂刀砍死!
因為令他無法接受的事情本身並非十五歲的女孩子和心愛的男生發生關係這件事,而是事情的主人公是陶詩----是他捧在手上怕摔了、放在嘴裡怕化了的小姑娘,是他養了八年心心念念地保護八年的小姑娘!
她怎麼可以這樣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給另一個人?
那他呢?他是不是已經徹底失去她了?
怒火已經攫走了祁行所有的理智,所以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做了什麼。他只是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朝著床腳重重地踹去,然後是牆壁,然後是衣櫃……他當真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檯燈,書,枕頭,被子,裝飾品。
他甚至咬著嘴唇放任自己頭一回在小姑娘面前失控。
自尊,臉面,溫文爾雅,假面具……去他媽的假面具!他一直以來都不曾擁有過什麼完完全全屬於他的東西,安穩的生活,祁家的事業,最疼愛的長子地位……所有的東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又不曾完全被他擁有過。
除了陶詩。
那是他生平擁有的第一個完完整整的存在,他給她快樂給她物質給她精神世界,他把自己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一切都送給了她,因為她是他的,沒有任何人能搶走,全世界那麼多人,她只信賴他依靠他。
可是如今呢?
那個從容鎮定的祁行終於完完全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盛怒之下衝動得像個小孩的男人。
陶詩先是震驚,然後是錯愕,最後忽然間冷靜下來,就這麼看著祁行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她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忽然間輕聲問了他一句:「你現在究竟是在為什麼而發火?」
祁行手裡的筆筒奇異地僵在了半空。
而她踏著一地狼藉走到他面前,眼神清明地望著他:「是你說的陳冬亞值得信賴,是你說的希望我和這樣一個心懷理想、溫柔聰明的男生在一起,是你說我們今後可以結婚,是你說的信任我的判斷力和選擇,那你現在在難過什麼?」
祁行的視線停留在牆角那隻壞掉的檯燈上,一動不動,像尊雕像。
陶詩伸手拿下了他手裡的筆筒,然後定定地望著他,「還是說,令你難過的另有原因?」
☆、第76章
時間仿佛凝固在了這一刻。
祁行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而陶詩踩著一地狼藉赤腳站在他面前,抬起頭來眼都不眨地望著他。
她的心裡像是被農夫灑下了一片希望的種子,在某些由來已久的渴望的滋養下迅速生根發芽,然後長成參天大樹,密密匝匝地覆蓋了每一寸心房。
他比她想像的更在乎她。
他此刻的行為簡直像是一個吃醋的男人。
有沒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喜歡她?
她惶惶不安地盯著他,眼睛裡充斥著一種奇異的光芒,求知若渴,滿懷期待。
祁行的視線緩緩地從空白的牆壁上落到了她的臉上,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睛裡蘊藏著什麼樣的情緒……他再熟悉不過。因為在過去的這些年裡,她一直這樣望著他,就好像他是她的太陽。
可是當他仔細去分辨時,卻又發現了一些非同尋常的東西。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學會用這樣深刻又複雜的方式去仰望他了?那不是單純的親情或者友情,不是一個小姑娘對長輩的感情,而是……他忽然間茫然無措起來,因為她日益美麗的容顏和少女的玲瓏曲線都在告訴他一個事實----她早已經不是他帶回家的那個小姑娘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迅速成長起來,成為了一個有感情有主見的人,而那份感情如今很有可能維繫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祁行很難去判斷究竟是他失察了,還是一直以來刻意忽視了這個問題,但他唯一確定的是他對此一片迷茫、毫無頭緒。
有生以來遇見第一件令他手足無措的事情,他不知道該如何做。
而當他的視線又一次落在地上的驗孕棒上面時,憤怒是他唯一能夠做出的回應----他一把拽住陶詩的手腕,紅著眼睛狠狠地盯著她,從牙fèng里擠出一句話:「你就這麼愛他,愛到才十五歲就願意為他生兒育女?」
陶詩的手腕被他牢牢扣住,甚至被他捏得有些疼,這是他頭一次這麼粗暴地對待她。
她抬起頭來望著他,毫不畏懼地反問道:「人是你介紹的,選擇是你給的,談戀愛的自由也是你教的,現在反悔了?」
這樣是她頭一次如此大膽地忤逆他。
祁行的一顆心越沉越深,失望與痛苦交替來襲,就好像他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那顆心都不再完整。
他養了她八年,八年時間竟然比不過那個相識不過數月的年輕人?
他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可是渾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在疼----這真是一種可怕又可笑的感受。
陶詩死死地盯著他,慢慢地問了一句:「你氣的究竟是什麼?」
----是以為我懷孕這件事本身,還是因為失去了我?
她惴惴不安地等待著他的回答,就好像一句話的力量就足以拯救她……抑或徹底打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