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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8:02 作者: 容光
    祁行心頭一寒,正欲推辭,卻被祁遂年和藹地再次打斷:「畢竟她也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一直留在你身邊,既不是養女又沒有血緣關係,傳出去難免惹人非議。你說是吧?」

    這一次,祁行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走出書房,在門關上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在西服之下握成了拳,青筋畢露。

    祁遂年此人老jian巨猾,異常護短。他為了陶詩打傷了老三,祁遂年心頭不滿,所以終於還是把手伸向了陶詩。

    ***

    私心說來,祁行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要讓陶詩嫁入豪門。

    他的母親曾經以為自己能夠加入豪門,結果呢?結果她的如意郎君讓她做了小三,然後把她和年幼的兒子送去了國外,一晃就是二十年。而可悲的是她最終也沒有等來她渴望的愛情。

    陶詩不是真正的富家女,哪怕他給了她最好的一切,她也依然只能「下嫁」給不如祁家的豪門。而那樣的豪門子弟會因什麼而娶她,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基於種種原因,祁行寧願陶詩將來嫁給一個不屬於生意場上的人----那個人可以是個溫文爾雅的老師,可以是個無拘無束的畫家,可以是個碌碌無為的平凡人,只要他愛她。

    錢,他祁行多得是,即使已經做好了有朝一日陶詩哭喪著臉對他埋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庸碌人生,他也能夠笑著安慰她,給她她想要的一切。

    只要她遠離沒有愛情的利益婚姻,只要她活得普普通通、平淡快樂。

    所以祁行開始趕在年會之前,希望讓陶詩多結識一些「普通」的男孩子,杜絕她在年會上愛上什麼高富帥的可能性----她畢竟年紀小,被那些貪圖祁家權勢錢財的紈絝子弟略施小伎倆以示愛慕,說不定就會陷進去。

    他帶陶詩去嘉年華參加BBQ,去福利院和同齡的青年志願者一起做義工,去參加很多年輕人一起組織的戶外旅行。

    他會試探性地問陶詩:「我覺得那個幫你烤雞翅的男生挺不錯的,你覺得呢?」或者「那個住綠色帳篷的男生很陽光啊,隊裡好像好幾個女生都喜歡他,不過我覺得他好像更喜歡你。」

    他從來不是個八卦的人,而今一八卦起來就沒完沒了,唇角含笑,漫不經心卻又略帶審視地意味,似乎想要剖析她的內心世界。

    陶詩總是沉默片刻,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掉。

    後 來她開始拒絕參加這樣的活動,祁行卻忽然把以往資助的困難優秀大學生叫到了家裡做客,要陶詩招待他們。他笑吟吟地坐在長餐桌的盡頭,替她一一介紹這些「A 市十大傑出青年」或者是「尚在讀書就擁有了獨立工作室的年輕人」,末了又指了指陶詩,「這是我們家的小公主。」

    陶詩坐在餐桌的另一頭,看著祁行那優雅又無可挑剔的舉止和他面上溫柔高雅的神情,忽然覺得胃口盡失。

    她該感謝他沒有介紹她是他的妹妹或者女兒,感謝他大費周章替她邀請了這麼一群優秀青年。

    於是她沉默地吃完了飯,謊稱身體不舒服,直接回了書房看書。

    那群年輕人還在客廳里交談的時候,祁行走進了書房,輕輕地把門合上,用關切的目光看著她:「哪裡不舒服?」

    「經期。」她撒謊。

    祁行看她幾眼,一邊走到她身旁看她手裡的書,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我記得還有九天才會來,怎麼,這次提前了?」

    有那麼一瞬間,陶詩想哭。

    他記得她的喜好,記得她的繁瑣小事,甚至連經期這種私密的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他能勘破她內心最隱秘的情緒,卻唯獨不知道她對他的感情。

    她把書仍在桌上,忽然間仰頭直視他:「我不想談戀愛,不想認識外面那群人!」

    祁行沉默地和她對視片刻,彎起嘴角,「誰說了要你和他們談戀愛了?你這個年紀的孩子也該多認識認識同齡人,總是窩在家裡和我這種歲數的人在一起,也不嫌悶?」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悶不悶?」陶詩難得這麼跟他頂嘴。

    祁行失笑,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她的挑釁,拉著她的手往外走,「那總該給我個面子,既然今天他們都來了,幫幫我招待一下,畢竟你是這裡的女主人啊!」

    女主人三個字令陶詩低落的情緒瞬間又高漲起來,整顆心熱乎乎的,被一種莫名其妙的喜悅給充盈了。

    他是這裡的男主人,而她是女主人,這意味著什麼?

    她不再抗拒,跟著他走出了書房,加入了那群人。

    她笑著和每一個人攀談,和他們談論這個年紀應該關心的一切,分享那些奇妙又獨特的經歷,一起笑一起驚嘆。

    祁行站在二樓的樓梯口,手持一杯紅酒微微晃蕩著,目光陳靜地落在客廳里的年輕人身上,忽然有種錯覺,就好像他已經老了。

    怎麼會不老呢?把她帶回家的那一天,她才七歲,他已經二十一歲了。

    而今,八年眨眼過去,他也走向了而立之年。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小姑娘穿著他親自挑選的紅裙子,像個真正的公主一樣自然地融入那群年輕人里,刻意忽略掉了自己心頭的一抹異樣。

    這樣很好----他告訴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朝他期望的方向走。

    他甚至注意到了一個學外科的男生頻頻看著陶詩失神,會為她的每一個嬌俏的小神情而面色微紅,會給她分享很多手術時的有趣細節。

    陶詩聽得很入神,總是和他一起哈哈大笑。

    他喝了一口手裡的紅酒,微微酸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終於匯成了同樣的滋味盛開在心頭。

    他想,大概所有兄長或者父輩在看見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女孩終於要開始步入感情殿堂時,都會有同樣的心情。

    有些不舍,但總歸還是開心的。

    可是他開心嗎?

    嗯,大概是的。

    ☆、第75章

    在祁行的默許下,那個名叫陳冬亞的醫科生開始頻頻來祁家做客,與陶詩的見面次數也越來越多。

    陶詩大概猜到了祁行的用心,情緒無法克制地越來越低落。

    他養大了她,嬌慣了她,如今也要親手把她推給別人。

    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嫁給別人,從此永遠離開這個家,離開祁行,陶詩就感覺有一股力量在將她不斷望深淵裡拽。那種力量像是噩夢一樣每晚纏著她,幾乎令她窒息。

    於是她開始沉默地反抗,只要得知陳冬亞要來,就會立馬收拾東西去圖書館。如果祁行沒有事先通知她,而陳冬亞已經來了,她就要麼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回房睡覺,要麼坐在沙發上看書,就算表現得沒有教養,也抵死不加入有陳冬亞參與的談話當中。

    陳冬亞哪怕與祁行談得很愉快,視線卻也頻頻往陶詩身上投去。

    她長得很漂亮,沒染頭髮也沒燙頭髮,只是披著一頭漆黑柔順的直發,令人心生好感。哪怕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看書,渾身上下也透著一股嫻靜安謐的韻味。

    他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裡時,她從二樓穿著紅裙子翩然而來,唇角帶著一抹笑意,漆黑透亮的眼珠子裡仿佛蘊藏著萬千星光。那時候他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有些拘謹,可她含笑加入了大家的談話,顧及到了每一個人,誰也沒有冷落,誰也沒有因為身份不如她而被她怠慢。

    當他談到在實習期做的一些手術時,她睜大了眼睛饒有興致地聽他講下去,就好像那一刻全世界只有他最重要。

    陳冬亞是被祁行資助的一名孤兒,從小到大所到之處,人人皆用同情或者淡漠的眼光看著他,因為他在眾人眼裡總是那個「身世可憐但是年年拿一等獎學金的資優生」。他發誓要靠自己改變這種命運,所以不曾談戀愛,不曾分心做其他事情,一直穩穩地在學業上鑽研著。

    而今見到了陶詩,又有了祁行的支持,他忽然覺得自己也有機會去追求一些因為生活而被自己捨棄已久的東西了。

    也不是沒有察覺到陶詩這幾次見面時的冷淡,但他以為那是她生性靦腆,在只有他一個外人的情況下不太好意思說話。

    祁行與陳冬亞聊了一會兒就起身去廚房了,煮咖啡煮到一半時,走到廚房門口朝客廳的方向看了看,發現陶詩仍然在看書,陳冬亞跟她說了幾句話,但是沒能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

    他出言提醒:「陶詩,我在煮咖啡,你來切點水果招待冬亞。」

    陶詩很快把書放下,走進了廚房。

    她低頭專心地切著哈密瓜,祁行倚在櫥櫃前守著咖啡,眼神卻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陶詩,你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做人除了不能自卑以外,還有什麼?」

    陶詩沒抬頭,緩緩地答道:「還不能自高自大,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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