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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6:42 作者: 煎水
    「毅毅,考的怎麼樣,聽說今年的作文題目不好寫啊,你寫的什麼?」

    「毅毅啊,題都做上了嗎?有沒有空著的?」

    「毅毅,答案都出來了,你回去自己估估分兒。」

    ……

    他們問我的問題,我一律敷衍的回應。

    他們是關心我,他們真的很關心我。

    學校里的事我對我爸媽隻字未提,因為有太多的前車之鑑。我媽一定會說,都過去了,別再想了,越想越難受,人啊還得向前看,不能只活在過去……

    我爸一定會氣得臉色發青,邊擼袖子邊說,誰家的小孩這麼不懂事,走爸帶你去找她!

    然後我媽開始拉我爸,我爸開始罵我媽,我媽再開始罵我自己不爭氣,不消停……

    一份痛苦就會化成雙倍的,三倍的,無數倍的痛苦,將我掐死。

    以前思政課老師在課上激憤不已的批判當代的學生,如何如何不爭氣,心理承受能力差,聽了幾句批評就要死要活要輕生。

    我在心裡大聲駁斥:學生的痛苦誰能理解?

    是學生錯的多還是老師和家長錯的多?

    我從沒想過要輕生,我這樣的要是尋死,是不是連理由都太過蒼白。

    大家會問,她受過校園暴力嗎?她成績不是也還可以嗎?壓力那麼大嗎?父母不管她嗎?玩凌晨四點半遊戲了嗎?還是她被男朋友拋棄了?究竟她是為了什麼啊?

    沒有任何意義。爸媽會傷心的死去活來,失去生活的動力。傷害過我的人仍舊按部就班的好好活著。

    成績出來的時候,我爸媽左右護法,我坐在電腦中間戰戰兢兢的進去系統,彈出來的那串數字,將我人生的這個階段,定格。

    我爸媽失望透頂,我早有預感,和三模的成績如出一轍。

    考試前我們班主任說,高考就像是小孩兒打預防針一樣,因為沒打過所以才會特別害怕,打完之後就會發現,一點都不疼,跟蚊子叮了一下一樣。

    這句話是實話,雖然我也躲在被子裡哭過,不過還是勇敢的面對自己的成績了。

    其實最為難受的是我爸媽,他們勸我復讀,我是哭著哀求的,最後以絕食相逼,他們終於同意我報了志願,最後我被本省一所十分普通的二本院校錄取。高考讓我對「命里有時終須有」這句話第一次有了切身的體驗。錄取通知書還沒下來的那段時間,我怕我媽讓我復讀的念頭重新復辟,於是著急忙慌攔住樓下收廢品的老頭,把我的全部課本資料通通賣掉了。總共二百一十一塊五毛錢。

    我說湊個整得了,那個老頭死活不肯,於是我把捏在手裡的《檢察官成長日記》塞進他的麻袋裡,換了五毛錢,二百二十二塊錢整。

    他騎三輪車搖搖晃晃的離開的時候,我看見沒有紮緊的麻袋裡,漏出來過期的英文報紙,那是《檢察官成長日記》的包書皮,在書的最後一頁還寫著那句恬不知恥的笑話。

    2011年,我價值二百二十二塊錢高中生涯終於徹底結束。我買了新的手機,換了新的手機號,申請了新的QQ號,聯繫人列表里全部空蕩蕩的,像一片亟待開墾的荒地。

    高三的暑假,我去戴了牙套,總覺得要改變點什麼來慶祝一下。

    第 29 章

    其實我的分數從我選的大學來看還算可觀,但是我沒有選擇最好的法學院,報志願的時候就直接把會計填在了第一志願。是我媽的意思,她覺得不管將來進銀行還是進企業,都有一份不錯的收入,而且這個專業也不耽誤考考公務員。

    這是我高一選文理的時候我答應她的條件,她同意讓我學沒出息的文科,我報志願的時候得按照她的意思。

    其實我也是願意的,因為學法律,當法官檢察官的夢想早就在奶奶的葬禮上死掉了。

    我的大學的生活還算不錯,同班同學們交集都不多,只有同宿舍的才有機會混在一起,幸好幾個姑娘人還算不錯。有時候一起逛逛街,旅旅遊,平平淡淡的生活正慢慢將我凌亂不堪的過往理順,我也喜歡現在的日子。

    大一的下半學期認識了正義感呼之欲出江雪,她在英語課上揭穿西安琳的時候,我想起了以前的李毅。

    大二的時候,我和她同選瑜伽課,課上我的位子被別人強占,她跑過去跟人家理論,把一個原本理直氣壯的女生教訓的低眉順眼。

    每次見到江雪,我總忍不住想吟詩一首: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我對著江雪背這首詩的時候,她不明所以,只以為我是在誇她的名字好聽,還笑的花枝亂顫。

    我搖頭說,是你的做事風格讓我想起這首詩的,江雪橫掃過的地方,絕對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江雪氣的要打我。

    我也對江雪講過我的高中,我說原本我學習很好,可是高三的時候因為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養病花了很長時間,所以功課就落下了,高考的時候一塌糊塗。

    江雪說,那你一定很想回高中重新來過吧。

    我打斷她的猜測,頭搖的像個撥浪鼓,我開玩笑的說,我們學校門口有個特大的標語:為努力學習走進來,為振興中華走出去。我感覺自己特對不起祖國的栽培。

    江雪哈哈大笑,沒再追問真正的原因。我沒有向她提及紹飛,也沒向她提及我的遭遇,它們被我深藏在不能見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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