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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6:42 作者: 煎水
    如果我在的時候,趙金月講這樣的話,還有特意噁心我的嫌疑,但是現在我不在,那麼這就是她最真實的想法,或者說是她的三觀和準則。舍友一家親就該沒有界限,東西大家共有。

    所以我也這樣被要求了。

    她一直這樣,她認為對的就該大家遵守,這是她作為大姐大的權利。我的確是錯了,錯就錯在我不該有自己的標準和原則,我不該忤逆她。

    我在門口多等了三十秒,推門進去的時候沒有和孫思玉講話。

    「李毅,你回來了?」倒是孫思玉特別大聲的跟我打招呼,大聲到我覺得像是在給趙金月通風報信。

    「嗯。」我禮貌的回覆著,附上一個不太自在的微笑。

    我坐在床上隨手翻著英語參考書上自帶的速記小冊子,我已經準備好洗髮膏和毛巾準備等趙金月出來再進去洗頭。我繞著她不就好了嗎。

    沒多久我就看見趙金月出來了,手裡還端著一盆水。

    「李毅,真對不起啊,早上跟你吵架!」

    趙金月陰陽怪氣的聲音絕對是危險的訊號。

    「你不是要洗頭嗎!洗吧!你打水了嗎?」

    猝不及防,「嘩啦」一聲那盆水全部倒在我身上和床上,芳香的乳白色液體從我頭頂上流下來,流進眼睛裡,耳朵里,嘴巴里,脖子裡,腳趾灣里……

    十七歲真是雨季,我的十七歲,在燥熱的夏天,被一盆別人的洗頭水淋的從頭到腳都未能倖免。

    趙金月近乎癲狂的笑聲貫穿整個宿舍和我的耳膜,孫思玉竊竊勸阻的聲音則像蒼蠅一樣嗡嗡的煩人。

    我不敢說一句話,浸到眼睛裡的洗頭水辣的眼睛睜不開,我只能在床上胡亂摸索,希望那半卷衛生紙沒有打濕。

    趙金月指著我的鼻子罵道:「誰說我沒原則來著,我就是沒原則!你還背後嚼舌根,我告訴你,下次倒的就是洗腳水!以前仗著自己學習好,就趾高氣昂的,不就是和紹飛做同桌嗎,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紹飛,紹飛,這兩個字已經和我再沒關係的字,刺得我心疼。我不敢再想起他,被洗頭水澆濕的李毅,不配想起哪裡都好的紹飛。

    我以為我用一塊鋼板就能夠換來世界和平……

    我真是讀死書啊,當年的清政府也妄想用一個香港島就換來海晏河清。

    舍友們陸續回來,一如既往的把我當成空氣,她們分享著孫思玉的綠豆湯和零食,誇她媽媽手藝絕佳……

    王思玉,最讓我難受的就是王思玉……

    我之前還當她的垃圾桶,還替她出過頭,她有不會幾何題,都是我給她畫圖……還有吳莉,吳莉洗衣服的時候總是找我幫她擰乾,王巧欣值日的時候總讓我替她倒垃圾……

    我躲進廁所里哭的稀里嘩啦,然後在陽台上站了一個中午把衣服曬乾。

    午休結束去教室的時候,趙金月特意起了個早跟在我身後,阻止任何一個人與我講話。

    晚上下晚自習的時候,我買了兩瓶酸奶和一包薯片悄悄放在趙金月的柜子里,又附上一張「誠意滿滿」的道歉信,渴求她的原諒。

    因為只要她一句話,所有人就都得把我當空氣。

    那是我幹過最噁心的事。我像是一隻被別人踩在腳底下螻蟻,拼命地擺動著身子求放一條生路。

    第 28 章

    距高考僅剩三十二天,距高考僅剩三十一天,距高考僅剩三十天……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計時是歷屆高三生迎接高考的儀式,就在那天,僅剩三十二天的時候,我徹底失去了這樣的儀式感,緊張焦慮自暴自棄,極度渴望結束這樣的生活。

    我無心學習,腦子裡全是他們奚落的聲音和老師的聲聲嘆息。

    李毅腦子有病,要不然成績怎麼這樣了?

    聽說她們宿舍誰都特別煩她。

    我看老師都不大管她了……

    每次周末回家的時候,我都腆著臉央求我爸或者我媽來接一下我,因為每次看到校門口徘徊的紅色綠色的青年男女,我都感覺是趙金月找來嚇唬我的……

    我感覺我患了很重的疑心病,我疑心是不是孫思玉向趙金月打的報告,還是周佳清呢?上個課間還看見她們在一起討論數學題的,周佳清不是也特煩她嗎?怎麼現在走的那麼近?為什麼周佳清都不找我幫她搬資料了?

    我自己想著想著就淚流滿面。

    別人的一句玩笑話也讓我警備全開。

    別人一聲和我無關的笑都讓我聯想到人生的可悲……

    心理學上,有一種很罕見的病叫做匹諾曹綜合徵,也叫被笑恐懼者,他們一旦感覺自己被嘲笑就會如臨大敵,全身僵硬,仿佛變成木偶。

    我以前對這個以童話人物來命名的病症半信不信,以為只是故事中令編劇腦洞大開的題材罷了。

    現在,我卻成了這樣,我雖然沒有變成匹諾曹一樣的木偶,但是也僵硬了大半。

    ……

    我的高三終於在烈日炎炎中結束了,從六月七號的早上開始我媽就在校門口站著,下午換我爸等著,八號早上又是我媽眼巴巴的望著我,下午的時候他倆一起來了,幫我收拾好書和被褥,一路關切,就差沒有把我抱起來扛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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