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2023-09-02 18:17:01 作者: 彩桐葉
後面是窮追不捨的一群惡犬,叫聲此起彼伏。
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雨晨少有的方寸大亂時刻。
在那場逃亡中,她碰到了許瀾。
「有狗!」她丟下兩個字,繼續奔跑。
她跑得心臟生疼,聽得背後此起彼伏地狗叫。
終於狠心慢下腳步朝後看了眼。
她看到那個平日裡沉默寡言的男孩抄起一根棍子,正和野狗搏鬥。
他穿著件白色的T恤,右手拿棍,舞起來看不清木棍輪廓。
她打包票,武松打虎也不過如此。
他利落地把野狗趕跑了。
棍法漂亮。
我靠,世外高人啊。
林雨晨仰在棵大槐樹幹,驚魂未定。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咒罵著鄉下的野狗。
等好容易緩下來,看到身邊沉默的、站著陪她的男孩。
他生得真好看。
「你可厲害!竟然比一群野狗都厲害!」
這是她脫口而出的讚譽,雖然不太好聽。
可這是許瀾許久都沒有聽到過的讚揚。
他從小跟著父親練基本功,底子紮實,身手很好。
小時候他在烈日下扎馬步的時候,母親就在旁邊擇豆角陪她。
街坊鄰居都誇他以後是運動員的料子,和他那個了不起的父親一樣。
可許瀾很少真的用上功夫防身,也從未用來欺壓別人。
許瀾和母親的性子很像,溫和、沒太有攻擊力。
父親也常誇他有大將風範,以後是要拿冠軍的料。
可後來,變了天日。
在別人對他一聲聲「騙子」的辱罵里,在小孩子們對父親的謾罵聲中,他終於爆發,打跑了出言不遜的孩子。
那些父母一一領著鼻青臉腫的孩子去他家裡要說法。
他立在牆角,垂頭瞧著母親低眉順眼地道歉,卑微地和那些人賠不是。
在別人走後,母親第一次打了他,用雞毛撣子狠狠地抽在他背上,邊哭邊打。
身上的疼倒還可以忍,母親滴在他傷口上的淚,蟄得他疼。
她不許他用自己的功夫反抗別人。
她邊打邊罵這些害人不淺的功夫。
她不許他再練基本功,把那些東西罵做垃圾。
就連別人來茬架,他只能受著,不能反抗。
他和人動手一次,他的母親就哭一次。
她再也見不得他練武了。
於是,條件反射地,他從骨子裡對自己的這一身本事感到深深的羞愧。
他檢討,他怎麼能會這樣害人的東西。
林雨晨在他面前比手畫腳地詢問:「你這一下是怎麼做到的?出左腳還是右腳?」
這是很久以後,久違地聽到別人這樣欣賞地和他探討這些。
他偷偷練給她看。
她使勁地為他叫好。
從前只有月亮知道,他忍不住偷偷練著這些。
現在又多了一個人知道,他對動作一點沒有忘記。
自那以後,林雨晨對他刮目相看。
指揮著許瀾又抓了一桶螃蟹,蒸熟了給那些小孩。
在他們新奇地咂摸滋味的時候,林雨晨像個小大人一樣的告誡:「你們憑什麼說人是騙子啊?他是偷你錢了還是偷你家大米了?」
「以後都給我規矩點啊,這個人我罩著了。」
「你瞧,人哪裡像壞人了?」林雨晨指著第一個學會剝螃蟹的許瀾說:「人腦子比你們幾個好使多了。都說多少遍了,還能吃螃蟹腮吃那麼起勁!」
「都學學許瀾怎麼剝的,人多聰明。」
他們朝他看過來,是他許久沒有接收到的善意。
可他不在乎別人怎樣對他,他獨來獨往慣了。
卻還是忍不住拿出最無害的笑容,像是為了佐證她說的話,他不是壞人。
那些孩子收斂了很多,沒有再名目張膽的找事,漸漸地開始和他一起玩。
可他不明白,厄運為什麼總找上他。
沒過多久,流言傳開,他母親瘋了。
他再次過上被人指指戳戳的日子,比之前更嚴重。
這次,他們罵他瘋子。
「他媽媽是瘋子,離他遠點。」
「晦氣。」
於是,再次在路上碰到林雨晨的許瀾朝牆邊讓了讓,低頭打算默不作聲地離開。
他受不了她對他的譏諷。
可偏不順他的願望。
他被叫住了。
「許瀾。」坐在半高牆頭上的姑娘低頭喊她。
他停腳,咬著牙齦抬頭,靜靜等候最後一個朋友的離開。
太陽太刺眼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看不清是不是有嘲笑和譏諷。
她穿著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白色裙子,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終於張口了。
「你聽我說啊,你媽媽那個病我們市里好多人得,養養就好了,才不是瘋子呢,你可別聽他們瞎說。」
他看著她。
她平時其實對他並不算太好,他都知道。
她指揮他爬樹、撈魚,烤紅薯,連作業都要模仿她的字跡幫她做。
但他也知道,她是最好的。
可她遲早要厭煩他的,像別人一樣。
「唉,在這曬著等你一下午,你才過來。」林雨晨從牆頭一下子跳下來,邊拍著身上的土邊說:「你等我回去,我讓我爸爸請個大夫來給你媽媽看看。她真能治好的。你別老喪著臉啊。」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