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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3:20:52 作者: 周不晚
    李周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未料他沒走幾步,背後小聲嘟囔一句「今天晚上你等著。」

    陳放這次又停下了。只頓了兩秒,轉身抓住李周曼的手臂,李周曼略詫異地抬起頭。

    陳放道:「你故意的。」

    李周曼似是事不關己。陳放不管她再如何動作,另一隻手臂環住她身體,慢慢湊近,也看著李周曼作何表情。李周曼沒有動,毫無動作,只安靜的看著他。陳放落下一吻,在她嘴唇上。

    彼此放鬆下戒備鬆開了手,陳放看見李周曼眼底浮現一絲玉望,而作出的反應卻是退卻,她退後了一步,他再度抓住李周曼的手,十指相扣,卻也退開一步,拉著她往巷子盡頭走去。一路向前。

    走進另一條寬闊、花木繁多的巷子深處,一座懷舊的低矮磚房子出現在視線里。藍色的霓虹燈招牌:1967.

    陳放說:「就是這裡。」

    李周曼念道:「一九七一,台灣菜。」

    店員引他們入內。

    李周曼喜歡這兒的擺設,一進門先似入了前廳,並無桌椅,而經錯落的精心布置過,朝門的牆上鑲了高低不對稱的書架於兩側,各自擺著年代久遠的書刊,一面紅色標語貼在書架上方:聽主席的話。

    主席像在一角五斗櫥櫃頂端,端端正正擱著,兩邊牆上是各式老舊畫報,牆邊堆排著不少老東西,縫紉機上一台老電視尤為顯眼。

    李周曼笑道:「1967年台灣掛著主席像,寫著聽主席話麼?店主歷史學的真好。」

    陳放笑道:「不然怎樣?店裡能掛『反攻回大陸』麼?」

    李周曼聞言笑:「確實確實。是我傻了。」

    轉入右側的門,才有六張就是木桌椅,角落一台蒙著暗紅絨布的茶几上,金色黯淡的留聲機裝飾著。整個房子牆面做舊、斑駁、上半是白色,下班軍綠色。

    李周曼說:「這樣的餐廳上海好像沒見過。」

    陳放道:「南京或許有類似的地方。」

    李周曼接過菜單,兩人並肩而坐,看起菜單來方便,菜單慢慢的一頁頁地翻,李周曼輕聲道:「看到想吃的讓我停下。」

    陳放應了一聲。李周曼問:「你是南京人,一直住在南京,是嗎?」

    陳放道:「是。」

    沒要陳放問,李周曼自己道:「我是上海人,大學也在上海讀,只有出來玩才會去外地。你大學在那裡讀的?」

    陳放道:「南京。南京林業大學。」

    李周曼笑道:「學校不差呀。」

    陳放道:「不差也算不上很好。」

    李周曼笑道:「和我的學校比起來大概也算好了。」

    陳放不禁笑問:「你什麼學校?」

    李周曼道:「上海公辦本科里倒數第三。」

    陳放笑道:「好歹是公辦。上海沒有三本,是麼?」

    李周曼道:「沒錯。填志願的時候我看見南林了。不過哦……」

    李周曼說道一半停下了,笑笑,不說了。陳放道:「什麼?」

    李周曼道:「說了你別不開心哦。」

    陳放道:「你想說,南林在上海的錄取分數很低?」

    李周曼再笑:「嗯,以我的分數進南京林業大學也可以。好專業是選不到了。」

    陳放笑道:「是這樣的。相比之下,上海的學生幸福很多。」

    見李周曼翻完整本了,他叫來服務員,服務員一一記下。

    李周曼道:「江蘇的學生似乎是慘。考卷難很多。」

    陳放道:「是。當時我們還有各種晚自習,補課。這些上海學生不知道有沒有。」

    李周曼道:「晚課肯定是沒有的,各個學校會看情況留同學。有的寬鬆的高中就會很開心。」

    陳放道:「這樣看的話,你們確實幸運。」

    李周曼道:「你當時什麼專業?」

    陳放道:「風景園林。和現在做的一樣。」

    李周曼道:「不錯。我好羨慕。」

    陳放道:「你呢?」

    李周曼道:「吃不飽餓不死的會計。」

    陳放略吃驚。

    ☆、第二章

    最先上來的是李周曼的酒釀,李周曼舀了一勺,輕吹了一陣子,送到陳放面前。陳放楞了一下,也湊近喝掉了。

    李周曼見他微微皺了眉。道:「不好吃?」

    陳放道:「沒有。我不太吃酒釀。」

    李周曼笑著,輕輕道:「酒釀不好吃麼?」

    陳放聽見她最末一句又嬌又軟的話語,只覺猝不及防地骨頭也被酥的不好了。他想:她真是奇妙呀。旁邊坐著的與其說是個年輕學生,不如說是個修行得悶了出來招搖撞騙的妖精。

    陳放見店員端上兩份主食,三杯雞套餐加台南牛肉麵。即與李周曼交換著嘗。

    李周曼說:「你的面好吃。」

    陳放道:「我覺得差不多。」便要與她換。

    「真的?」一面觀察著他表情,陳放的表情總是似溫和地舒展著,眼睛漆黑而有光澤,有靈魂。

    「真的。」陳放道。

    李周曼這才換了兩人的飯。店員端著托盤上完了剩餘的菜。

    陳放試了那奇怪的餅,道:「味道怪。」李周曼也吃了,道:「有胡椒還有點辣。」

    正吃到一半,陳放的手機響了。

    李周曼看了一眼鍾,正七點三刻。陳放看了李周曼一眼,李周曼把筷子伸向那味道奇怪的餅。

    ----喂,陳放啊。妻子懶散的聲音。

    「嗯在,怎麼了?」

    ----你在幹嘛,吃飯了沒?

    陳放抬頭看了眼鍾,「還在吃,你呢?」

    ----你怎麼吃那麼晚,我吃過了。

    「今天培訓完多留了些時候。」

    ----培訓不辛苦吧。

    「不辛苦,這種事不會太辛苦的,這幾天有什麼想讓我帶給你的?」

    ----隨便買點吃的,要是有的話……魚鬆好了。

    「好,看見了買。」

    ----誒?你們兩個人一個標間?

    陳放聽見這句,一時愣住,停了兩拍,才從驚訝中回過神,連旁聽的李周曼亦是如是。

    「是啊,兩個同事一起。」

    ----男的女的?妻子戲謔道。

    「你說呢?」陳放反應倒是鎮定。

    ----不和你說了,我去看電視了。八點。

    「好。」

    ----拜拜。

    「好。」

    從今以後,這婚姻的天平算是斜了。陳放未想好如何來重新擺正它,更不敢想徹底擊碎它。陳放尚無決絕意,更無面對慘烈得不可收拾的局面之勇氣。

    那便竭力維持吧。陳放給出這樣的答案,他應該與李周曼維持在隨時可抽身而退的形態,像壁虎那樣,咬斷尾巴亦可逃之夭夭,無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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