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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58:05 作者: 欣欣向榮
長福話音剛落,張若蘭的丫頭匆匆跑了過來,在主子耳邊兒嘀咕了幾句,張若蘭臉色一變,跟青翎道:「家裡有些急事,得趕緊回去,改日再跟妹妹敘話兒。」說著轉過身匆匆去了。
等她主僕出了禪房院,穀雨才道:「李媽媽是誰?怎麼她一聽見就走了。」
長福嘿嘿一笑:「她嫁的陸敬濟是咱們陸府的旁枝兒,雖有些遠,也算是咱們的少爺堂叔伯的兄弟,前些年家裡還過得去,後來家業落到陸敬濟手裡,見天的吃喝嫖賭,包jì,女,養戲子,沒有不gān的,一來二去,家業就敗的差不多了,外頭欠了許多銀子,一直鬧到了衙門裡頭,好歹是咱們陸家的子弟,哪裡瞞得過,咱們老太爺知道後,大發了一通雷霆,說再若丟人就逐出陸家族去,從此陸家沒這個人,這才收斂了些,也不知張家老爺怎麼想的,上趕著把自己的閨女嫁給了這樣的人,偏還是做小的,想來是指望著陸敬濟謀個一官半職,也能跟著沾光呢,剛我說的李媽媽正是陸敬濟的正頭夫人李氏跟前兒的婆子,你道她一個做小的怕不怕。」
穀雨道:「這張若蘭明顯就是不懷好意,剛那般闖進去就是想撞破小姐跟姑爺會面,好宣揚出去壞小姐的名聲呢,真不知便壞了小姐的名聲與她有什麼好處。」
長福:「這不明擺著嗎,張家這姐妹倆可是打好幾年前就惦記我們少爺呢,只我們少爺一去翟府,就往前湊,一點兒未出閣小姐的矜持勁兒都沒有,不是飛媚眼就是遞眼波,真沒少使手段,可我們少爺心裡只有二小姐,怎會搭理她們,估摸是因愛生恨,便惱上二小姐了。」
青翎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抿著嘴道:「你倒是知道的比你們家少爺還清楚。」
長福:「小的說得可都是真的,我們家少爺心裡眼裡除了二小姐之外可再沒旁人呢,去年我們少爺娶珍寶齋給二小姐挑東西,還碰上了尚書府的小姐呢,那位小姐雖比不得二小姐,也是個大美人兒,過後尚書府拖了人來說親事……」
長福正說著,忽聽身後他家少爺咳嗽了一聲,長福方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連這件事兒都說了出來,當著二小姐可是極為不妥,忙閉上了嘴:「那個,總之我們少爺心裡只有二小姐一個,小的去伺候先生去了。」轉身一溜煙跑屋裡頭去了。
青翎抬頭瞧了眼陸敬瀾:「你剛咳嗽什麼?我倒不知還有位尚書府的小姐要嫁你呢?」
陸敬瀾:「什麼尚書府不尚書府的,於我何gān,自從五年前那個黑黢黢的皮丫頭跑到我窗跟前兒咧開嘴對我笑的時候,敬瀾心裡便只有她了,難得今日咱們能見面,別叫不相gān的人攪了興致,下頭塞龍舟了呢,我們過去瞧。」牽著她的手進了禪房。
這個禪房卻別有dòng天,青翎剛進來的時候也沒發現,前頭三間一明兩暗,後頭卻是個小院,院子一頭探出去搭了個觀景台,下頭木樑支撐在山壁間,簡直巧奪天工,真難為怎麼蓋的。
觀景台上設木桌木椅,周圍幾顆古樹,樹冠茂密正好遮住日頭,成了一方清涼的所在,台上設藤木桌椅,桌上一套古拙的藤根茶具,一方紅泥小爐上水正滾。
長福剛要伸手,給穀雨拽了一把,見少爺跟二小姐進來了,便往後站了站,知道先生的習慣,少爺在時執壺沖茶的必然是少爺,若二小姐在,少爺也得靠後些,先生喜歡二小姐誰都知道。
青翎過去提起爐子上的水壺,沖入桌上的茶碗之中,頓時茶香四溢,映著周圍陣陣松濤,著實愜意。
陸敬瀾:「今兒多虧先生在,不然,真麻煩了。」
嚴先生看了他一眼,自己這個弟子,別看年紀不大卻是個極穩重老道的,只一碰上青翎這丫頭就會變得毛躁起來,做起事兒來便有些顧前不顧後的。
今兒自己本是來尋大和尚下棋的,順便來瞧瞧山下賽龍舟的熱鬧,這靈惠寺地勢極佳,正好建在山壁的緩坡上,後山下頭便是京郊的運河,視野開闊,景色別致,雖說賽龍舟瞧不真切,嚴先生卻覺這般遠遠瞧著才更好。
不想卻在山門外卻瞧見了陸敬瀾跟青翎,胡陸兩家已然過了定,當日合八字的庚帖還是自己親筆寫的呢,定好明年開chūn成禮,照著規矩成禮之前兩人是不能見面的,如今兩人卻一起出現在靈惠寺。
略一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是敬瀾難耐相思之口,知道青翎來了舅舅家,想了這個法子私會,雖是靈惠寺卻也人多眼雜,若給人瞧了去傳出什麼閒話,可是麻煩,故此跟了兩人進來。
長福發現了張若蘭的丫頭鬼鬼祟祟的探頭探腦,就知道壞了,忙著去回少爺,若是旁人還罷了,張若蘭可一直對少爺有意,為這個跟二小姐頗為不睦,知道二小姐跟少爺訂了親,還不知心裡多嫉恨呢,自然盼著攪合huáng了這樁親事,趕上這個機會豈能放過。
陸敬瀾跟青翎也未想到會在這兒碰上張若蘭,知道是個麻煩,正無計可施呢,嚴先生就來了,才演了剛才那場戲,好歹混了過去。
這會兒就剩下師徒了,不免數落兩人:「你們倆也太大膽了,雖qíng之所至也需三思而行,更何況,明年便成禮了,成禮之後你們樂意怎麼在一處誰管得著,不過忍耐一時。便可長相廝守,難道就這一日都忍耐不得。」
便是青翎俏臉都有些發燒,低著頭乖巧的聽先生垂訓。
敬瀾見她臉都紅了,頗有些自責:「先生翎兒原不知的,是我讓子盛誆她出來的。」
嚴先生不禁道:「魚雁往返錦書相托還不足以慰你的相思之qíng嗎,非要見面做什麼?」
敬瀾也知自己這事兒做的莽撞了,只因一牆之隔,便更為迫切的想見青翎,做的事兒便有些不周全,若今日不是嚴先生及時出現解圍,讓張若蘭發現兩人在靈惠寺中私會,以張家姐妹的刻薄xing子,不定怎麼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揚呢,便親事不受影響,名聲也不好聽,將來翎兒嫁到陸家,這個說不準就成了別人茶餘飯後嚼舌頭根子的笑料。
想到此,不免出了一身冷汗,低聲道:「是敬瀾任xing胡為了,以後斷不會再有此事。」
嚴先生看了他一眼,忽的笑了起來:「難為你有這樣的時候,便先生我都覺新鮮呢,行了,既來之則安之,坐下吧,不用拘束,就像前幾年在胡家一般,翎丫頭執壺,你我師徒品此香茗也是一大樂事。」
先生一句話青翎不禁想起當年的事兒來,先生最喜歡胡家那個種菜的院子,索xing便住在了裡頭,院子裡搭了個到糙棚子,常令自己烹茶,邊品茶邊談詩論詞,倒也有趣,當日自己何曾想到,有一天會真跟陸敬瀾定親。
想著不禁看了眼陸敬瀾,卻正對上他的目光,一霎時兩人心意相通,不用言語也知道彼此心裡想的什麼,這種感覺對於青翎來說異常新鮮,暗道,莫非這就是心有靈犀,之前便是跟一奶同胞的青翧都沒這有過著這種感覺。
兩人對視一會兒,青翎有些臉熱,別開頭看向山下,卻見龍舟已經賽了起來,當先的是一艘五彩龍舟,龍頭上繫著大紅絹花,龍舟上有個大大的安字,遠遠的也能瞧清楚,這艘龍舟劃得極快,隱約傳來口號聲兒,異常整齊,不一會兒便率先通過了終點。
穀雨:「那個寫著安字的不知是誰家的龍舟得了魁首呢。」
長福:「安字的該是安樂王的龍舟。」
青翎琢磨青翧這小子昨兒就沒回去,莫不是跟熊孩子賽龍舟去了。
嚴先生忽嘆了口氣道:「皇上遍請天下明師教授安樂王,聖心屬意已天下盡知,只這安樂王自小胡鬧妄為,xing子霸道,有如此一位君主,真不知是百姓的幸還是不幸了。」說著看向陸敬瀾:「安樂王乃皇后所出嫡子,若論嫡自是他,若論長,當今萬歲可還有好幾位皇子,大位只一步之遙,難免貪心,如今聽說幾位皇子已經暗暗拉攏勛貴世族,陸家想必不能置身事外,這場大位之爭迫在眉睫,孰勝孰負難以預料,你若為官也必然躲不過去,你心裡可有計量?」
青翎有些出神,是啊,皇上之所以著急成立新軍,必是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太久了,想儘可能的給熊孩子最大的依仗,能保證他順利繼承皇位。
熊孩子不過才十五,上頭有八位哥哥,就算死了兩個,還有六個呢,這六位皇子,哪個能甘心,人心都是一樣的,沒有機會的時候,或許不會想,一旦有了機會,誰還能縮回去不行。
往前一步就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後退一步只能當個混吃等死的王爺,這還得是跟新皇打好關係的,以後的日子也需謹慎小心,免得皇上猜忌,惹來殺身之禍。
皇子們為爭大位什麼事gān不出來啊,拉攏朝臣是頭一樣得gān的,陸家雖大不如前,卻好歹還立在哪兒,再有自己那個未來公公還是吏部侍郎,這是一個相當要緊的官職,未來公公應該是這些皇子急於要拉攏的目標,不知未來公公怎麼應對?
青翎十分清楚,自從自己答應嫁給陸敬瀾之後,也等於進了官場這個超級大泥坑,想獨善其身過消停日子絕無可能,而且,胡家也會牽扯其中,便大哥這次沒考中,還有青翧呢。
青翧可是要入新軍了,青翧一入新軍,就等於成了安樂王的嫡系,榮rǔ全依仗著安樂王,若安樂王順利繼承大位,青翧絕對會飛huáng騰達,別看這小子不愛念書,將來不定就做個什麼封疆大吏。
當然,若有變故,估摸腦袋都保不住,有道是一朝君子一朝臣,每次皇位更替的時候,大臣也會換一茬兒,至於誰留下,誰倒霉,就得看是不是站對了。
青翎也十分好奇陸家站在哪一邊兒?而青翎更相信陸,敬瀾的立場絕對能影響陸家的立場,想到此不禁看向他,想知道他怎麼想的。
陸敬瀾瞧了她一眼道:「為臣者忠君愛民是本分,陸家既是臣子,自然要忠於皇上,敬瀾亦是如此。」
青翎不禁暗暗點頭,看來自己未來公公還是挺明智的,聽敬瀾的意思,陸家是打算保持中立的,雖然艱難,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只是,若知道青翧入了新軍,自己又成了陸家的媳婦兒,只怕陸家這個中間的立場就站不住了。
若站在熊孩子一邊兒,萬一將來熊孩子沒成事,胡家,陸家,翟家就都完了,想想青翎便覺異常忐忑。
可轉念一想,又不是神仙,誰能知道以後的事兒,吉凶禍福更是難料,而且,正是因為人生未知,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或離散,或相聚,或美滿,或遺憾的故事,她們每個人一生下來就處在自己的故事裡了,至於故事是悲劇還是喜劇,只能到了最後落幕的時候才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