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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58:05 作者: 欣欣向榮
從娘屋裡出來心qíng有些憋悶,不想回屋裡,便去了後頭桃林,前幾日還是滿枝的桃花,遠遠瞧去一片粉色的艷霞,絢爛之極,今兒枝椏間鑽出些翠綠的葉子,地上落了厚厚一層桃花瓣兒,chūn天就快過去了吧,倒叫人忽的生出幾分花落chūn盡的憂傷。
正想著,忽聽有人說話的聲,像是chūn分跟青青,仿佛提到了自己,若冒然出去,姐妹間不免尷尬,左右瞧了瞧,見那邊一顆桃樹生得粗壯,旁邊還有塊大青石遮擋,便閃身躲到了後頭。
剛把身形掩好,就見青青跟chūn分走了進來,兩人手上提著小竹籃,想是來摘桃花的。
chūn分是得了夫人的吩咐,來探三小姐心思的,雖說自己自小跟著三小姐,可有時候也猜不透三小姐想的什麼,就像這回張巧嘴的事兒,chūn分先頭以為天都塌下來了,三小姐最聽不得人家說她,當年周寶兒一個醜八怪,就跟二小姐鬧了好幾年彆扭,更何況,外頭那些話,可比醜八怪難聽多了,說的小姐簡直一無是處,這如何能受得了,想不開尋了短都可能,故此,這幾日chūn分睡覺都得睜隻眼,生怕出差錯。
可就沒想到,這回不過哭了一場就過去了,且,瞧三小姐的神態,倒仿佛比過去平和的多了,chūn分也想不明白啊,便覷著今兒的空道:「那年周寶兒說了小姐一句,小姐就怨了二小姐好幾年,這次外頭……」說著頓了頓,有些不敢往下說。
躲在樹後的青翎也暗道,這丫頭怎麼提這個,青青不定要惱了,哪想竟然猜錯了,就聽見青青幽幽嘆了口氣:「你是想問這次外頭那麼多難聽的話,怎麼我反倒不鬧了對不對?我鬧什麼呢,有什麼可鬧的?我其實一直嫉妒二姐,二姐那麼聰明懂事,誰見了都喜歡,我就把這些喜歡都歸諸於自己臉上的胎記,覺得若不是我長了胎記,那些屬於二姐的喜歡都該是我的。
我甚至覺得,敬瀾哥哥也該喜歡我,那副字我明知道是因為二姐的關係,敬瀾哥哥才會寫,卻一直自欺欺人的認為就是寫給我的。
我總是想跟二姐比,覺得自己如果沒有胎記,應該處處都不會輸給二姐,周寶兒一句醜八怪,我記在二姐身上,是因為我知道怨周寶兒沒用,周寶兒根本不會讓著我,我總覺得老天對我不公,爹娘對我不平,所有好的都給了二姐,我什麼都沒有。
但如今我才知道,自己即使沒有臉上這塊胎記,我也成不了二姐,外頭那些謠言即便是張巧嘴不懷好意散播出去的,卻也讓我清醒過來,因為是爹娘兄姐跟前,才會由著我任xing彆扭鬧脾氣,而在外人眼裡,若沒有我兩個姐姐姐夫,沒有我大哥,我這個胡家的三小姐,便配周寶兒都是高攀的。
我不是不鬧了,我是終於想明白了,靠著家人護持,我才是胡家的三小姐,若沒有家人,我什麼都不是,我竟然還跟二姐爭搶姐夫,現在想想,我都恨不能找個地fèng鑽進去才好。chūn分,我糊塗了這麼多年,終於明白過來了,可是連跟二姐說句對不起都開不了口,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第75章
青翎忍不住走了出來,青青愣了一下,低下頭半晌兒終於抬起頭來:「二姐,對不起,之前都是青青糊塗不知事兒,跟二姐無理取鬧了這麼多年,虧得二姐包容,事事忍讓,青青錯了,二姐能不能不跟青青計較。」
青青說完,半天不見青翎應聲,臉色白了白,低聲道:「若我是二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我先回去了。」轉身要走。
青翎知道自己一愣神的功夫這丫頭便誤會了,忙一把拉住她:「我們是姐妹,何用如此外道,姐從未怪過你,從來沒有。」
青青定定看著青翎良久方小聲道:「真的嗎?」
青翎無比堅定的點點頭:「我們是家人,世上沒有比我們更親更近了。」
青青忽的丟開手裡的竹籃,一頭撲到青翎懷裡,叫了聲二姐便大哭了起來。
青翎眼淚也忍不住滴答滴答往下落,想到這麼多年姐妹之間的冷落心結,竟一朝解開了,心裡頭一時酸澀,一時歡喜,就仿佛壓在心頭的一座大山,猛然消失了,yīn霾盡散,豁然開朗,說不出的輕鬆。
chūn分也忍不住抽搭抽搭的掉眼淚,這麼多年,三小姐終於想明白了,自己早就勸過小姐不知多少回,這世上哪有比二小姐更好的姐姐呢,什麼事都想著妹妹,便鬧了彆扭也從不記恨,事事包容,樣樣忍讓。
二小姐什麼秉xing誰不知道啊,外人面前哪會如此委屈,便敬瀾少爺也是千辛萬苦才得了二小姐點頭,三小姐哪次有事兒不是二小姐出頭的,有這樣的姐姐護著,三小姐往後的一輩子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的。
可那時候三小姐不知怎麼就鑽了牛角尖,任自己怎麼勸都沒用,一心就跟二小姐彆扭,才惹出後頭這麼多事兒來,如今三小姐終於想明白了,二小姐也不會計較,姐妹兩個重歸於好,雖說瞧著叫人心酸,心裡卻說不出的歡喜,夫人老爺若知道,不定多高興呢。
姐倆抱在一起,一時說,一時哭,一時笑的,心結一開,便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不知不覺天都擦黑了兩人還說呢。
外頭穀雨見二小姐這麼長時候不見回去,尋了過來,發現姐倆正拉著手一邊哭一邊說呢,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腫的跟核桃似的,略一想便知是姐妹倆的心結解了,心裡也跟著高興。
穀雨一來,妹倆方才發現天都暗了,當著穀雨,青青還有些扭捏,青翎笑了一聲,抽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走吧,天都黑了,不定娘多擔心呢。」這才牽著青青出了桃林。
穀雨在後頭見chūn分拿袖子抹眼淚,好笑又好氣的甩給她一方帕子:「你可真是,怎麼伺候的三小姐,出來連帕子都不帶,小姐們抱著哭,你該勸勸才是,你倒好,自己也跟著哭上了,若我不來,你們莫非要在桃林里哭上一夜不成,虧的夫人還誇你穩妥,這時候怎麼成小孩子了。」
chūn分接了帕子擦了擦眼淚:「我是瞧見三小姐跟二小姐好了,心裡頭就發酸,眼淚忍都忍不住,你難道不感動,那你可真是鐵石心腸。」
穀雨:「我就說了你兩句怎麼就成鐵石心腸了,我只是並不意外罷了,在二小姐心裡,夫人老爺,少爺小姐都是份量最重的,便三小姐鬧了這麼多年彆扭,二小姐也從未說過三小姐一個字不好,反而擔心三小姐因為彆扭,自己想不開暗地裡難過,日子長了,怕悶出病來,說三小姐只是一時糊塗,早晚能想開,二小姐的話從來不錯,故此,這會兒跟三小姐和好,有什麼可奇怪的。」
chūn分道:「這倒也是。」
主僕幾人進了胡家,翟氏不見姐倆過來吃飯,正說遣著立冬去瞧呢,翟婆婆伸手指了指窗外:「不用去了,這不是來了嗎。」
翟氏瞧過去,不禁愣了愣,姐倆正進院,並不跟之前似的一前一後彆扭著,而是親熱的拉著手,不知說什麼高興事兒呢,不時就會笑一聲。
進的屋來,翟氏瞧見兩人的眼睛都是紅的,就知道哭過,有心想問一句,青青卻先開口了:「娘我想搬到二姐院子裡頭去,省的我住在旁邊的跨院裡攪合爹娘的清淨,反正大姐的屋子空著呢,正好我住進去,二姐說好不好?」
青翎笑道:「這可好,省的我一個人住在那院子裡怪冷清的,有你這丫頭陪我說說話兒,也省的寂寞。」
雖不知姐倆怎麼忽然就好了,卻也是令人高興的事兒,翟氏道:「我還正愁呢,你二姐明年就得成禮,日子定的近,別的東西緊著些置辦也就是了,只這針線繡活兒一年裡做齊全了可有些趕,偏你二姐是個懶惰的xing子,娘也不能天天盯著她做針線,你去了正好,替娘看著你二姐,省的她偷懶,也幫著你二姐做幾樣,省的成禮的時候叫人家笑話娶了個蠢笨的媳婦兒,可丟大人了。」
青翎不樂意了:「叫娘說的,我哪裡蠢笨了,您跟爹前些日子不還誇我聰明嗎,怎麼一轉眼就蠢笨了。」
翟氏點了點她:「你是聰明,可你這個聰明勁兒沒用到正地方,你說你一個丫頭天天琢磨的是什麼,有道是娶妻娶賢,賢良淑德才是首選,便你再聰明也不指望考科舉,有什麼用,女紅針線可是女孩家最要緊的本分,若叫人瞧了笑話,再聰明有什麼用,娘可都是為了你,你別當耳旁風,敬瀾再依著你,那也是往後的事兒,等你過了門,敬瀾若是當了官外放出來,你們小兩口關起門過日子,只敬瀾不嫌你笨就成,可也得先過去成禮這一關,別說娘沒提醒你,敬瀾雖是你表姨的獨子,卻是陸家的三少爺,上頭還有倆哥呢,不是旁枝兒的堂兄,是嫡親的兄長,都娶了媳婦兒,妯娌之間難免比較,若是針線上讓人挑出錯來,看你往後在陸家還有什麼臉面。」
青青瞧了二姐一眼,忍不住擔心起來:「可是娘,陸家不是求著咱家娶二姐過門的,還能這般挑揀不成。」
翟氏:「陸家如今雖比不得以前,到底是世族,這世族的規矩最大,房頭多,人也雜,哪知道誰按的什麼心思,若咱家門第高些還好,陸家自然不敢小看了你姐,偏偏咱家比不得陸家的門第,你二姐算是高嫁,高嫁的姑娘難免要被挑剔,正因擔心這些,當年你表姨透過兩家結親的話兒,娘也未答應,後來是瞧著敬瀾這孩子實在難得,又對你好,不想你錯過這門姻緣,才應了親事,只是你自己心裡也該有個底,若一過門就叫人抓了把柄,可不定要說什麼了。」
青青咬了咬唇:「二姐你別擔心,青青的針線還成,我幫你,不讓陸家挑你的錯。」
青翎摸了摸她的頭:「有青青幫忙,二姐就放心了,不過,你也別擔心,人嘴兩扇皮,她們愛嚼舌頭根子只管嚼去,我當沒聽見也就是了,我不理會,也不生氣,她們自己就覺沒意思了。」
翟婆婆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倒是心大,這樣也對,宅門大了,難免有口舌,那些婦人天天在家裡頭沒事兒gān,不說閒話還能做什麼,你越是生氣在意,她們越來勁兒,若不搭理,她們自己也就沒味兒了。」
翟氏:「你別以為自己聰明,什麼都能,在家裡是我跟你爹由著你的xing子,嫁到婆家,若再這般可不成,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得守著規矩,叫人捏了錯,鬧到你公婆跟前兒,可不好看,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
正說著胡老爺回來了,翟氏叫人去喊青羿青翧,一家子坐在一起吃了飯方各自散去。
胡老爺才道:「我瞧著青青跟翎丫頭仿佛親近了許多,莫不是我眼花瞧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