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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52:01 作者: 李庸和
    至於那殺千刀的混帳,被周延合著老光頭私下解決了一頓,且禁止他再來金港茶樓附近一帶晃悠。周延原本想上訴送他進局子,可矬子那頭竟也有一兩個關係,只好私了約法三章。當時周延身邊帶著一位律師,狠狠坑了矬子一筆錢,這些精神損失費一分不少全打到了我帳戶上。

    如果沒有周延,遇到這種事,我大概什麼上風也占不到。老光頭雖撐著這一塊兒,可也只會使用不入流的手段。

    不多日,周延以上通班對身體不好的理由叫我辭職,希望我可以先搬去他的住處,他再安排朝九晚五的工作給我,想要輕鬆穩定點的,還是能發展的,他都能慢慢幫我找。如果我不想工作也可以,他有足夠的能力養我。

    最後一句聽起來感覺怪異,我莫名想起團聚時閆嵐姐酒後那一席話。他看出我的遲疑,罵我是個小混帳,什麼事都能疑心。他強調說,我們這是要結婚的人,不是亂來的。

    我為難地告訴他,小四姨當初收留我,我不太好走人,而且這工作合同也續了,我還是做完為止,有始有終。他也就隨了我。

    在後來我搬去周延那裡後,琳達下班後的夜路也是由我們負責的,我一被周延拐走了,他就成了琳達的活靶子,時不時被酸溜溜的擠兌。她像有兩個人格一樣,一會兒衷心祝福我找到歸宿,一會兒想到冷清的宿舍又恨上了周延。

    所幸小鳳兒聽說我搬走了,也動身住到了宿舍去,喜滋滋和臭味相投的人聚到了一起。原先她是不喜歡人多,想搬過來又有所猶豫,可在家裡呆久了時常和家人吵架,現在終於選擇出來清淨了。

    搬到周延的房子裡,我們就成了同居的男女朋友,開始過上了平淡幸福的生活,那是久違的一種生活,隱隱熟悉,隱隱不安,隱隱歡欣。

    所以我問他,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他思慮著斷斷續續說,先再處處,互相了解了解,而且他還有很多事沒處理,等一身輕鬆了就馬上安排我們的大事。

    才在一起的時候,也會不自在,不習慣,但這種沒習慣伴隨著酣甜。我有時候在早上醒來或者晚上睡下時,會下意識脫口喊他琳達或者洋妹兒,他愣過一下,總湊過來將臉放大在我眼前,要我仔仔細細看清楚他是不是我的洋妹兒。他自稱為土狗,王婆賣瓜地講自己明明是中華田園式的男人,因為中華田園犬很樸實,很忠誠,很顧家。

    這「三很」聽得我不由發笑。

    我嗤笑他後,他馬上興致勃勃地問,既然琳達叫洋妹兒,你的外號是什麼?

    我權衡一番,重新編了個說,我叫林仙兒,林中隱世的人間仙。

    他抿嘴點頭首肯,編得還蠻像回事兒的,可惜他早就聽見那個不雅的外號了,林鳥。

    林鳥哪裡不雅?我以為我是鳥人,琳達認為我是雁鳥。

    至於周延支支吾吾沒肯說,我在被窩裡鬧了他一頓,他才似笑非笑地說,男人也有個鳥。他不說,要挨我鬧,他說了,也挨我打,左右沒個盡頭,倒不如坦坦白白給自己一個痛快。

    被窩裡簡直是我們的相撲場,明明是該卿卿我我的地方,卻不時發展成掐架,他開頭逗獵物似的讓我幾招,在我亂掐亂打之後,整個人又被他桎梏住而動彈不得,他的四肢簡直比手銬還要牢靠,一旦遏制住了我,他完全成了一個不思進取的變態,將可以為所欲為的時間用來撓痒痒,而不是像個正常的男人。

    有一次,他專注於撓我胳肢窩,甚至將我撓哭,我痛苦笑著流了兩行淚,他看見了捂腹也笑得不能自己。

    他的笑更使我覺得丟臉,我一生氣去了沙發上睡,他攆出來向我認錯,發誓再也不這樣為所欲為了,要保持原則,有底線,玩得恰好。

    等他將我從沙發上抗回去的時候,我伺機報復,他癢得身歪手鬆,我們摔倒那一刻,他竭力護住我,把自己墊在最下面還不慎將後腦勺磕到了櫃角尖上,頭磕得悶響,後來還腫了一個紅紫的包,我們就再沒不知輕重的玩鬧了。

    因為身體素質良好,身手又矯健的男人竟給磕成了腦震盪。他半夜裡爬起來衝進廁所里嘔吐,又感到眩暈噁心,瘦小的我半夜裡扛著他到處找車去醫院,他就特感動地說,以前他那位壓根不會管他死活,半夜他應酬回來喝吐了,第二天早上起來他還躺在冰冰冷冷的地上,又是發燒又是喉嚨發炎。

    那段日子,他好像就從一個大男孩成了一個會照顧自己的男人,漸漸凡事保持分寸,懂得克制,且長期壓抑自己。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有活力了,是指在生活中的活力。

    我們在冷風瑟瑟的路上等車的期間,他望向昏暗得連燈光都好像發黑的對面,如枯枿朽珠,繃著乾巴巴的嘴皮,寂寥地說,他原本的生活像死水一樣,自己又好像是沙漠中步行的人。

    這是我的責任,就算是拖,也得把你拖去治好。我打斷周延在過往裡的嗒焉自喪,摟緊了發昏而感性的他。非常有幸見到他孩子氣的一面,平常他在我面前總是太穩重,穩重得使我對自己沒有信心,不,是喪失信心。

    在計程車上的時候,他枕在我腿上仍舊不住地說話,那雙跟著黑夜而變深的眼睛竟然閃閃發亮的,看著我而閃爍著,也很有可能是車窗外的燈光映射造成。

    我低頭凝視周延看向我的眼睛,一下又一下撫摸他的額頭。我撐起頂天的那副模樣告訴他,周延,你今天就當個孩子好了,有什麼我來操心,你安心享受我的照顧,往常都是你照顧我,往常都是我是孩子,以後在我這裡,你也可以是孩子,我是說,周延孩子,把別自己活成又老又硬的老頭子樣子,我們還很年輕,可以玩兒,可以鬧騰,可以生氣,那是生活有趣的樣子,它絕不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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