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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52:01 作者: 李庸和
宋小叔在孟冬媽眼裡已是最後一道防線。
宋家老太太也年年催一道的,帶著飽含痛恨的情緒給徐家打電話,複讀機般向他們訴苦小兒子過年都不回家,又打老光棍,都是徐家造的孽。
小叔當初去山裡做志願,也有徐先生鼓勵的一份功勞,因此招來宋老太太幾年的埋怨,一直賴上徐家,要徐家給小叔找媳婦。
正逢清除剩女的檔口上,孟冬媽心一狠,終於給她和綽號「宋深山」的小叔安排上了相親,但前提是希望宋小叔回歸城市。
至於孟冬和小叔在相親過程中,也沒什麼看不看得上對方的問題,對於對方的背景也不感驚訝和恐懼,兩人在家裡都聽聞過對方的綽號,一個死讀書剩女博士,一個深山老林志願者。兩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感,只恨相見恨晚,互相露喪吐苦水,繪聲繪色吐了大半天倒被雙方長輩認為剩女有夢,深山有心。他們以不動應萬變,先借對方擋一擋家裡的來勢洶洶,暫時處著,能處上再好不過,處不上另外暗中等良緣,也可借對方搭夥過給雙方長輩看,左右他們不認為一定要結婚,撂了個隨緣,合合適適處在了一起。
宋老太太早前有意兩家結親,但孟冬母親是萬分不願意的。
說起小叔能去我們那個山里做老師,也是靠了孟冬的父親從中搭線,徐先生多年前就在我們村里做過老師。苦了孟冬媽曾經年紀輕輕就過上了守寡的日子,仔細說來第一個綽號叫「深山」的應當是徐老先生了,所以孟冬媽一直不願意把孟冬相給小叔。
我想起村里廿年以前也有個姓徐的老師,常常在山裡和大城裡兩頭跑,一邊想著學生,一邊想著妻女。他害了痼疾以後,不得不回省城治病保養去了。
聽姥姥說,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後頭上任的老師都呆得不久,直到宋小叔來了以後,才長久駐留。
「你父親也在我們山里做過很久的老師嗎?」
徐孟冬點了點頭,她熱絡握住我的手,恍然大悟道:「對的,我也才想起來你是那個地方的人,啟圍說,你是他的學生。」
「我出生的時候,有個徐老師給我取了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你父親。」
「應該是了!」徐孟冬的情緒和我一樣高漲了起來,我順便向她要了家庭住址,希望將來能拜訪一下。
在我得知和徐孟冬父親的淵源,我從心底開始更和她親近了,她也有什麼話就竹筒倒豆子一樣同我說。講得最多的其實宋小叔,說他是同輩里最任性的,穩重又玩世不恭,是一個複雜的男人。別看他現在做老師做得有模有樣,年輕氣盛搞樂隊的時候,跟人來瘋一樣,她還偷偷把宋小叔當年錄的視頻放給我看。
小叔搞過樂隊,我是聽宋元明說過的。但我刻意去問徐孟冬,講了這麼多,你不怕我泄露你們的話嗎?
她笑眯眯地說,不怕,我對你一見如故,我看你也不像嘴碎的人。
我故意嘆氣,「你不怕我怕,按理來說你是我師母,我壓力好大,宋老師以前可凶了。」
說曹操曹操即到,小叔和宋元明從外面釣魚回來恰好聽到了我的話,小叔就作出一副當場逮住我的嚴肅模樣,「嘿!我就知道你背後要講我的小話,報復我當年打你手掌心。」
說來慚愧,我曾對小叔有過傾慕之情,他剛來的時候,村里所有的年輕男性都黯然失色了,他有文化又有男子氣概,青春期的女學生都很喜歡他,不過她們的喜歡是正經的孺慕之情,我就顯得齷齪了些。
如今我面對他總是很拘謹,夾雜了青春里根深蒂固的態度,雖然他已讓我改口叫他小叔,我下意識還是尊敬地稱呼他老師。
孟冬就打趣我,「怕他幹什麼呀,又不吃人,他要是敢凶你,我先吃了他。」
宋元明也很配合地勒住小叔脖子威脅,「你說過咱哥倆可沒有長輩和晚輩那套哦,那阿雁成了我的媳婦,跟你也沒這套,你要凶她,先過了弟弟我這關。」
小叔被鎖喉,孟冬比誰都急,當場嗔怪宋元明沒大沒小。
我們幾個都看向孟冬嘿嘿笑了起來,她蜜色的臉稍微泛了紅,還企圖拿我打掩護,又變了一副高傲的模樣警告小叔,我是她新晉的金蘭姐妹,不得瞎唬。
宋元明惆悵而苦惱,小叔投胎過早,要是跟他投一個肚皮,那大家現在就能正兒八經稱兄道弟,不必在長輩面前裝模作樣。
小叔掏了掏耳朵說,青山從小念到大的話是,此生一恨沒和他投一個肚皮,其餘兩恨還沒來。
孟冬以為終於能報復剛才被我們一起笑的仇,她馬上補充,二恨還沒娶小雁!三恨也是還沒娶小雁!
宋元明叫囂,遲早得娶,沒阿雁的恨!
她存心調侃宋元明沒調侃著,反而將我鬧得臉紅,我也跟著他們一起嘿嘿,在一旁靦腆又安靜地笑。人多的時候,我話向來是不多的。
年輕人之間沒有溝壑,容易打成一片,而單單是我被小孩子「打成了一片」。宋元明有個小侄子,喜歡舞槍弄棒,偏又是宋家目前唯一的小曾孫,在家裡找不著什麼夥伴,他似乎見我一臉老實像好欺負,時常提棒追著我打,一口一個呔!女妖怪別跑!
只有宋元明在的時候能呵斥住,小侄則不敢太放肆。其餘人面上訓過他一下,嘴裡仍笑呵呵的寵著。但小侄不太敢惹徐孟冬,孟冬沉臉一瞪他,又奪了棍子往腿上折成兩半,他只好哭哭啼啼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