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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52:01 作者: 李庸和
基本上是由我去送飯給303戶的,雙方不必見面,沒有什麼交流,有的話也只是我用小紙條傳遞話語,除了第一次敲錯門,我們甚至沒有再見到過對方,只是各自保持著默契,我送,她吃;她洗,我拿。
偶爾我因為工作快遲到,或者加班回來得太晚,我會讓宋元明幫我送一下飯。
宋元明說,他覺得我們有了一個大孩子。他下意識說出口後為了緩解什麼,又笑著說,好像回到小時候辦家家酒那樣。我嘲謔說,那我一定是累死累活的鄉巴佬爹,天天坐著的那個才是富太太。
他聽出我言外之意後,倒坦然接受了這角色,時不時玩笑說,孩她爹,快去送飯了。他這富太太一樣的後媽就去創作其他的孩子了----畫。
不過也有時候我和宋元明都忙到不能給她送飯,下一次送飯的話,我會寫一張表達歉意的紙條。於是為了彌補303戶,我利用廢舊紙箱試圖做一個裝飯菜的小房子。一則我想得過多,怕過路人看到飯菜會下毒或者吐口水;二則冬日裡風異常冷,輕輕一吹,飯菜也涼得很快,她吃了傷胃;三則要是路過的貓狗過來吃上幾口,很不衛生。
我將將好完工的時候,宋元明也下了晚自習,八點左右他開門進來了。平常的話,我一定積極給他開門,順便再說一句你回來了,今天我沒有迎接他,就好像他回老家理察沒有高興地衝上來。他說,理察是他的家人,一條紳士的金毛。
我隨手撿起一片紙片飛過去,他靈活地閃了開。我為損而損地說,取的名字里都透著慕洋氣息。
他聳聳肩一笑。
我得意洋洋向他展示我辛苦了個把小時的成果,在美術造詣上有點兒道行的他中肯評價道:「嗯,像狗啃的房子,303號一定做好吃了得狂犬病的準備,畢竟報答你這些日子來的包飯之恩。」
我當場就發了狂犬病,一邊在不算寬闊的屋裡追著他,一邊露出我的牙咔嚓咔嚓著要咬他!
宋元明認輸以後,將我那搖搖欲墜的紙房子扔到了一邊兒去,他準備大顯身手用木板製造一個結實的房子,並且畫上美麗的圖案。他還翻著他那姨太太氣質的白眼,自持高貴地說,要不是看在孩她爹的份上,富太太后媽肯定不能幹這樣的粗活。
我覺得理察看到他這副尖酸的模樣,別說親熱的上去迎接他,一定會及時剎住腳,也發了狂犬病咬他一頓。我正在想像宋元明被他家理察修理的場面,忽然感受到臉側被某種微熱的氣息吹得泛癢,我一回頭就將他鼻血撞得直流,好幾滴鼻血剛好掉到了木板上。
他微微頷首說,正好是冬天,可以畫梅花了,梅花香自苦寒來。
我抽出紙巾幫他止血,對他感到五體投地,這個時候了在他眼裡只要有藝術,疼痛似乎都不算什麼。我說,你剛剛要是靠得再近一點,我可能削掉你的狗鼻子。
剛剛你痴痴傻傻的笑,像個二愣子一樣,就……近了些想看你笑什麼。他耳根子有些發紅了,連臉龐也有一點紅暈,大約室內空氣並不流暢,我走過去開了一點窗戶透氣兒。
宋元明儲藏的木板原先是要用來做小凳子的,方便寫生坐的凳子,說是準備給我做的,不然我每次在旁邊蹲著肯定很難受,下次再補充材料就行了。他有一個柜子裡面裝的都是雜七雜八的工具和材料,這屋裡的一些小物品是他自己動手做的。比如我現在喝水的茶杯。
他一製作起小房子來,雷打不動,堅定要一氣呵成的完成。不過有我在一旁協助,他也算是事半功倍了。我腦中浮現出最形象的畫面,他要是給病人動手術的醫生,我就是給他遞手術用具的護士。
我們辛辛苦苦完成的梅花木房子放在303號門外,沒高興幾天,它整個被一鍋端,連裡面的飯碗也被人一起偷走了。我沒能再收回上一套碗筷時,我就知道木房子被偷走了,也許是哪個小屁孩乾的,也許是哪個貪圖便宜的大媽乾的,我知道不能亂揣度人,但生氣的時候只覺得滿棟樓的人都是賊。
路不拾遺,難了。宋元明還說漂亮的東西都容易被偷走,他不應該煞費苦心做那樣好看的木房子,就應該用我那狗啃的紙房子,連狗都嫌棄,就不會被偷了。
好吧。後來用了我狗啃的紙房子,果然沒人偷,就連一個路過的小屁孩都嘔吐著說,好醜的房子,跟屎一樣,怎麼還往裡面裝飯。
我當時氣得逮住那小屁孩要他給我的紙房子鞠躬道歉,沒想到他回家以後告狀搬來了大人,賊眉鼠眼在303戶外面蹲點找我,幸虧我眼神兒好,遠遠看見了他們就機敏地跑回去讓宋元明來送飯了。
宋元明哭笑不得,他回來後同外人一樣嘲笑我,說那小孩是帶著自家大人光明正大來看屎一樣的房子的。我沒再蜷著了,氣憤地出去找他們理論,批評他們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作品,可以評論丑,但絕不能說是跟屎一樣!
對方那大人也不算太野蠻的人,只動口不動手,一樣有理有據的理論。說小孩子有想像力,怎麼能扼殺呢!
有想像力就可以不尊重別人嗎?!這算哪門子歪理!
對方還說他兒的同學都比我做得好。
我垂死掙扎地說,你是從小被比到大的吧!
…………
我們嘰里呱啦在過道里吵著,宋元明硬將我給拖到了後面去,我以為他要勸架,沒想到他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將對方戰敗。誠實地說,他從來不喜歡和別人爭什麼。回去的路上我說他裝生氣裝得真像。他卻說他是真的生氣,他可以嘲笑我,但別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