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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49:43 作者: 小小椰
額角的汗不由得滴下,準備好的腹稿在此刻一句話也用不上。
「帶朕走一趟罷。」皇帝拋下這一句話,便再不管蘇永世反應,起身向正堂外步去。
「臣為您領路。」蘇永世揣摩不了聖意,只好依言照做,恭謹地為天子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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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永世侍立於碎玉軒門口,頗有幾分惴惴不安。
陛下不讓人跟隨,獨自進了碎玉軒,眼下已過了多時,仍未見出來。
憶及陛下提及的北嶺臘梅,他眉心一跳,不知怎的,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半刻鐘後,皇帝從里推門而出。他淡淡地掃了一眼蘇永世,蘇永世立馬就感受到了皇帝不太愉悅的心情。
蘇永世連恭敬垂首,感覺到一道有如實質的薄涼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些許時間。
他不敢抬首,不敢言語,只等著皇帝的下一道玉言。
「走罷。」帝王的聲音飄散在半空中,蘇永世抬頭望去時,皇帝已走遠了。
他忙小步跑著跟上,剛到了皇帝身後不遠,便聽對方問:「朕記得蘇卿和先夫人有一女?」
蘇永世神色一僵,終還是如實答道:「是,亡妻與臣育有一女,名喚容臻,今年十六了。」
「今晨在府門?」皇帝問道。
「沒有。」蘇永世抬袖拭汗,「小女自幼體弱多病災,臥床不起。臣唯恐她行止不佳,敗了陛下之興,便令其於居所養病,並未出來見駕,還請陛下恕罪。」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皇帝揮了揮袖,「朕恕你無罪。」
皇帝接著道:「朕幼時見過令媛,其質其資世間少見,蘇卿可得好好照顧。」
然後停頓了半晌,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武安伯府往後的百年興衰,端看蘇卿如何為事了。」
皇帝離去時,府中眾人一道在府門奉送,蘇菁特意站在了最前排。
皇帝在內侍禁衛的簇擁下向蘇菁的方向走來,她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他的目光巡過蘇府眾人,平靜無波。
「朕走了。」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一路順風。」蘇菁隨父一同跪下,盯著膝下的青石磚,心中的失意挫敗怎麼都掩不住。
世上怎麼有視美色於無物的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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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走了之後,蘇永世的冷汗驟然浸濕了後衫,呼嘯寒風一吹,透心涼意。
陛下今日看似隨和,實則句句都讓他心神震盪,想到方才之事,蘇永世神色一凜,喊來身側管事:「你把夫人叫來。」
用的是「叫」,不是「請」,足以見此事並非妙事。
片刻後,武安伯夫人形色匆匆地趕來,還未來得及見禮,蘇永世便厲聲道:「你對碎玉軒中的北嶺臘梅做了什麼?!」
方才,他神思稍定,想到陛下的生母好似就是北嶺人士。再憶及魏若婉與先太后之間的關係,不由驚惶不已,眼下叫來徐氏欲問個究竟。
武安伯夫人徐琴臉色瞬間變白,她抖著聲音道:「那北嶺臘梅嬌貴,難得養護,妾見也無人去賞,便命人鏟了它,伯爺,此事可有不妥?」
猜想得到證實,蘇永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的鼻孔里噴出粗氣,顯然是氣得不清,終於忍不住罵道:「你這愚婦!阿婉在時,可曾像你這般!」
徐琴第一次見蘇永世發這般大火,本是又驚又懼,此時聽到他提到魏若婉,怒火也燒上來了:「伯爺怪我作什,這樁樁件件,哪樣不是得了侯爺的首肯?」
「就連魏氏病逝,也是伯爺……」她止住了聲音,卻是冷笑連連。
蘇永世迎頭被潑一盆冷水,指著徐琴說不出話來,手指顫了片刻後怒極甩袖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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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山草木蔥蘢,奇珍異獸遍布,是歷代帝王青睞的田獵之處。
此次田獵,來者眾多,有王子皇孫,有勛貴豪族,皆獵裝在身,弓弦在握,整裝待發,英姿勃勃,只等帝王的第一箭射出。
皇帝輕撥弓弦,轉動右手拇指玉韘。一隻雄鷹展翅飛過,他隨即舉弓搭弦,微眯雙眼。
彎弓如滿月,弦彈如驚雷,皇帝眼睛豁然睜大,目光灼灼定睛於飛鷹之際,箭矢如辟穀開天,直衝雲霄。
隨獵眾人來不及驚嘆,利箭便已一箭穿心,隨蒼鷹重重墜地。
馬上有人手捧蒼鷹而來,皇帝不看一眼,只是對眾人頷首道:「開獵罷。」
獵場立刻沸騰起來,騎獵好手們紛紛放開了性子,肆意張揚。一時間,箭雨漫天,白刃泛光,車馬驅馳,鷹犬追擊,旌旗遊動於山谷,遮天蔽日。
皇帝卻興致乏乏,射出開獵之箭後,他並未繼續捕獵,而是驅馬向草木深處,漫無目的。
過了許久,他執韁駐馬,正欲回程之際,餘光卻忽見一棕影閃於灌木之後。
皇帝目力極強,很快便發現了那是一隻棕熊,約莫超過九尺(2.7米)之長,體型之大實屬罕見。
皇帝忽然有了幾分興致,他知道這野獸極為敏捷,便也不急著彎弓搭箭,而是驅馬緊隨其後,穿行山林之間。
身側草木如幻影翻飛,身後近衛馬蹄聲漸歇,當皇帝將棕熊逼於一峭壁之前時,跟從護衛的禁軍們早已不見蹤影。
皇帝緩緩拉弓,已是將這凶獸視為掌中之物,卻不期然間瞥見了熊身旁的一抹緋色。
看清那人面容之際,他常年不辨喜怒的面上露出了難得的驚愕之色,不再猶疑,頃刻之間便彎弓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