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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40:03 作者: 賀喜
    我醒來後一直努力控制身體,直到血液回流,肢體剛能活動,我就下了病床。我走到病房陽台上,發現這是二樓,我向下望去,看到一群人在院裡打撲克,齊金明、辜小鵬、甜甜都在,他們掛彩的掛彩,打石膏的打石膏,肉體上的痛苦並不能征服他們的心神,他們依然賭得很開心。其中最開心的當然是齊金明,他「啪」一下重重把撲克甩到石桌上,叫著什麼,手舞足蹈,其他人唉聲嘆氣,各自從褲兜里摸錢數給他。

    齊金明只顧數錢,是甜甜先看到了我,他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看著我的胳膊說:「你還沒完全恢復,別下來呀,回去躺著吧。」

    我這會兒有點覺出味兒來了,終於開始生氣。我說:「你們在地下明明沒事,為什麼不上來,留我一個人在上頭,我他媽的能對付得了他們嗎?」

    甜甜表情很是受傷,這讓我有點後悔對他撒氣,但我一定得要個說法。沉默許久之後,甜甜說:「少爺,這也不是我的決定,是你舅舅說----」

    我沒好氣道:「說什麼?!」

    甜甜說:「他說,一定要把你留在上面,讓你自己面對危險,不能總讓你靠我們。」

    我竭力壓制怒火:「他什麼時候說的?就因為這個你們就一直躲在底下?你給我好好說說。」

    甜甜為難道:「這事兒吧,唉,有幾個當地人跟我們下去的時候,小鵬聞到了炸藥味,就知道他們要截胡。後來和師父交接的時候,我跟師父說了,師父說,到時候我們都往第三窟撤,他也會想辦法過來,留你一個人和他們周旋,鍛鍊你一下。」

    我氣得七竅生煙:「那我要是被他們死了,你們回去怎麼交代?」

    「那是你自己沒本事。」不知何時,齊金明已經走到房門處,他倚著門框,神情挑釁,語氣卻很嚴肅,「辜家的隊是我帶的,你還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半路插一腳進來,我們看你是辜松年外甥的份上,給你留點面子,叫你一聲少爺。你要是死了,我少分一個人的錢,少操不知道多少心。」

    他說這話時聲音很大,恐怕院裡人都聽到了,打牌聲一下靜了。我當即如遭雷劈,原來齊爺本來就該排在少爺前面,他才是這個隊伍的領頭人,我是被所有人瞧不起的拖油瓶,關鍵時刻,可以把我拋給敵人,他們躲在暗處觀察、記錄並評價我的反應。這種三觀盡碎的感覺,很像上真人秀演了全集後發現被蒙在鼓裡的人是自己,我一時心中滿是憤怒和委屈。

    甜甜立在原處,頗為尷尬,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齊金明走進屋來,給他一個眼神,他如蒙大赦,一下溜了出去。

    齊金明進了房間,把門關上,也不走,也不說話,我正在氣頭上,於是我倆一時對峙。

    半晌後,他換了個人似的,笑嘻嘻地來摸我傷臂,又說:「少爺,可以啊,恢復得挺快的。」

    我完全傻了,不知道他搞什麼鬼,於是肩頭一擺,避開他的手,質問他道:「你丫有病啊?紅臉白臉全讓你一人唱了?」

    他卻一下壓住我的腦袋,把我往床上帶,還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隔牆有耳,隔牆有耳,咱們床上說。」

    我和齊金明鑽到了床上,其實那床裝不下我們兩人,只好一人塞一個頭進被子,在被子裡說悄悄話。齊金明說:「我看你是真不知道,你在這隊伍里早就是眼中釘了,屁也不會,好吃懶做,你看那辜小鵬,給過你好臉色嗎?其他人是不說罷了。我要是還向著你,不裝著針對你,你以後更受擠兌。」

    我問:「姑且原諒你----那你就真的忍心躲在洞裡看著我死嗎?」

    他一臉恨鐵不成鋼:「我跟你明示暗示多少次了,出了事去第三窟找我們,拳法也教你了,馬拉松也訓練了,槍也給你配上了,你要是這還能死了,得多打辜家臉吶?」

    我這才知道齊金明早已將很多事情告知於我,只是我自己愚鈍,不明真相,事兒一發生,慌得連自己有槍都忘了。我在被子裡低下了頭,臉紅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被子裡缺氧。

    我又問他:「那後來那些人,你們是怎麼解決的?」

    齊金明說:「我不是叫你別走有落葉蓋著的地方?你還真記得,看來這是你的長處。那些地方全是我們挖的陷阱,他們不知道,基本上全掉進去給扎死了,剩下的也給辜小鵬解決了。」

    想到那白雪瑩瑩的山坡上,竟然危機四伏,那麼多人死在那裡,過不多久,又會被落葉和雪覆蓋,真成了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不見一個豪傑。想到這兒,我頓覺遍體生寒。

    齊金明拍拍我的肩,拍得我呲牙咧嘴,他忙輕輕安撫道:「今兒你就好好休息吧,記得再假裝跟我生兩天氣,等你好點了,我再教你幾招防身術。」

    我連連點頭,不敢跟他對視。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我們在私人病院住了下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都沒怎麼和齊金明說話,因為他要我偽裝出一種不合的氣場,這樣才能維護他的權威。不然隊裡會說隊長包庇我這個拖油瓶,反而連他的地位也沒有了。

    這些日子裡,隊裡的人逐漸減少,皮外傷的人最先離去,接著是小動筋骨的,只剩下那些殘得嚴重的留守醫院,聽說離開的都是回了村里,把地里刨出來的土特產運回倉庫去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齊金明才來跟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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