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余艷在旁邊已經顫抖，許軍也握住了我的手，是我托大哥幫忙通過公安局上層的關係，才可以坐到這兒聽到這麼詳細的描述。七刀？我的程旭竟然連挨七刀？！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麼傷害他！

    「經過現場的分析我們初步判定是入室搶劫。」那中年警官繼續說。

    「入室搶劫？」許軍問。

    「對，因為屋子裡被翻的亂七八糟，而且找不到任何存摺現金之類的，初步估計是入室搶劫，而且應該是兩個以上的人，受害者幾乎是沒有什麼反抗機會就被殺了。」

    我無法再聽下去，他的每一句描述都會讓我想像著當時的樣子，我的眼前浮現著程旭一刀刀被插入胸口，然後倒在血泊里。我大口地喘著氣，站起身逃似的衝出房門，余艷和許軍都追了出來。

    「小玖兒，沒事吧，早就叫你不要來的。」

    我抬起頭，無助地看著大哥，「程旭他為什麼死得這麼慘？為什麼？」

    他抱住我說「想哭就哭，別憋著，憋著難受……」

    我哭不出來。從我將程旭的死定義為現實開始，我只感覺到窒息，只感覺到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可是從未想到哭，從未有過要哭的感覺。我那無邊的悲痛發泄不出來，只是在五臟六腑中逐漸膨大。

    我要求去看他的屍體，那被白布蒙著的物體出現的時候，我輕輕掀開它看到他似熟睡般的臉，我撫摸著它，突然感覺他在對我笑，那純真羞澀動人的笑臉伴著那可愛的酒渦，我想起了他最後和我說的那句話「我愛你，許玖」。似乎又感覺他悲傷地說「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們經歷了那麼多風雨，卻始終沒有看到彩虹，始終與幸福擦肩而過，這究竟是什麼原因？我不甘心！我不情願！怎麼我要將死結打開的時候，老天你還不給我一次機會呢？你為什麼要將這麼真的男孩子帶走呢？你為什麼要他吃了那麼多的苦頭還見不到晴天呢？為什麼這麼不公平！他什麼都沒有做錯，怎麼卻受到這樣的報應？如果這一切都要有人承擔，為什麼不降臨到我身上？為什麼會是他呢？他憑什麼受到這樣的懲罰？老天你怎麼忍心這樣對待他！

    我不能自持地抱住他，想將他抱起來，他們都過來攔我，我大叫「你們都走開！」他們猶豫著沒有走上前。我把臉貼到他冰冷的臉上，他的冰冷蒼白的雙臂垂在我肩膀的兩側，我喃喃地說「程旭，你抱抱我好嗎？沒有你，我真的很難受啊……」我大口地喘著氣，心裡像有個大錘子一下下地砸著，我想叫又叫不出聲。啊，我幾乎要炸開了，我不想再在這世上呆下去了，我想到了自殺。只有在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斷定了，今生今世他已離我而去，唯一和他在一起的方法，就是在他還沒有走遠以前追上他，而唯一的途徑就是結束我在這世界上的一切，到另一個世界去找尋他，我一定找得到，他一定也在等我。

    第23章

    我要和大家告別，不露聲色地告別。在這世上，沒有任何我應該存在的意義了，程旭走了，也帶走了我的一切，在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還有那麼多的遺憾，我要跟他解釋清楚，我要他知道他付出的一切我都珍惜，從他走入我生命的那一剎開始，我就已經完全屬於他，他的清純真摯洗滌了我污濁的靈魂，他填塞了我的全部，並且一絲都抽離不去，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就會沒有我。

    我和爸促膝長談，幾乎將從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回顧了一遍，我要他原諒我這個不肖的女兒，我不曾帶給他什麼驕傲，甚至一直讓他掛著心，我不知怎麼報答他，也許永遠也報答不了他。我講完的時候，爸竟然老淚縱橫，他緊緊抓住我的手，說不管你怎麼樣你始終是爸最親的女兒，答應我留在爸的身邊就是你最好的報答。我點頭答應他，我不可能跟他說我想去死。

    我拜託許願許軍要照顧好爸，他們都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許軍急著說許玖你想要幹嗎？我說沒什麼也許會去外面一些日子，我怕萬一失去了聯繫。許願突然緊張地抓住我說你不要做傻事。我笑著說你們想到哪兒去了，我只是想去散散心。他們焦灼而擔憂的目光刺激著我，也許我的決定太過自私，可是，我真的無法再生活下去了。

    我在屋子裡反覆地播著那首《明知道》，是的，已經習慣有他永遠不能將他擺脫了。我翻找出我們所有的合影，一張張翻來覆去地看著，我想把他所有的表情連貫起來，那樣就好象他又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把我們的所有經歷一遍遍地回憶，那鮮活的程旭就生動地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隨著那一幕幕場景或喜或悲，他的倔強，他的專情，他的執著，他的善良，他的單純，他的羞澀……他給我的誘惑，他給我的感動，他給我的安全感，他給我的震憾，他給我的心動，他給我的心碎……程旭！為什麼，到頭來，你留給我的只剩下回憶？

    我已經在決定採取什麼方式告別這世界。

    忽然一天幾個警察找到了我，我認得其中一個是那天的那個中年警察。他說他們有些情況想詢問一下，我點頭，也許他們已經準備結案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說許小姐你的臉色很不好，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自己保重身體。

    我謝過他的關心。

    他鄭重地說「我們現在已經將這案子立為謀殺，不是簡單的入室搶劫了。」我一驚，抬起頭，謀殺？誰會謀殺他？如果我知道，我一定要他為這一切付出代價。「因為……」他繼續說「我們發現了這個。」他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又從那裡拿出一個透明的袋子遞給我，我接過來，當我看清那東西時，我的手開始顫抖，眼淚沒有任何預告就從眼眶中滑落下來，那裡面，竟然是那條項鍊，而那『玖』字上還有血跡。「我想這條項鍊你一定認得，你也知道他的價值。而它就戴在他的脖子上，居然沒有被取走。」

    「我們希望你能提供給我們一些線索以便我們能儘快破案。」旁邊的一個年輕警察說。

    我只是盯著那條項鍊，原來他一直戴著它，他一直沒有放棄愛我！

    「許小姐，你能不能給我們點線索？」那個年輕警察再此問「比如他和誰有過什麼過節，或者你認為誰有可能……」

    我搖頭。

    「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他似是不甘心。

    「沒有。」

    我想不透，誰會這麼做。而且做的那麼兇殘。但我對自己發誓，如果讓我知道那個兇手是誰，我同樣讓他受到相同的對待，在所不惜！

    他們離去後，我對著鏡子說「程旭！保佑我找到兇手，我會替你報仇！」

    我搜索著我的腦筋，沒有放棄任何一個細節，並且我向何文麗及程旭的同事都詢問過，不可能有什麼人想要了他的命。最後可以懷疑的只有那個申建國，聽說他已經破產還債台高築會不會因為這個？我還記得他最後一次見面對程旭的威脅。

    我知道許願交遊甚廣，我讓他幫我找了幾個人，許願知道我在尋找兇手，竟不安地說「許玖你沒必要這樣吧，讓警察去做好了。」我堅持地說「我要親自為他報仇！誰殺了他我就會殺了誰！」許願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申建國接到我電話聽到我說想幫他時，幾乎喜極而泣。他十分鐘之內就趕到了我的辦公室。「許玖，我知道你會幫我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我盯著他。

    「你不會見死不救的，我們怎麼說也有兩年感情吧。」

    「對啊。」我將高跟鞋踢到他面前，他不知我要幹嗎撿了起來，我笑起來「來來建國，我請你喝酒。」

    「啊，好。」他聽我叫得親切，高興無比。

    我打開一瓶紅酒，倒在我面前的杯子裡，然後舉起酒瓶對他說「來啊，我給你倒酒。」他四處尋找杯子，我沖他弩弩嘴，「酒杯不是在你手裡嗎」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鞋「你讓我拿這個喝？」

    「怎麼？這麼不賞臉？」

    他看了鞋又看了我，猶豫不絕。他居然猶豫？莫非他真的沒有絲毫男子漢的尊嚴？他連男子漢的尊嚴都沒有，會有膽量去殺人嗎？我開始懷疑，這時，他竟然把那鞋遞了過來說「男子漢能曲能伸，來吧，只要你肯幫我，喝就喝。」

    我將酒盡數潑在他臉上，「你還是男人嗎？」

    他楞住，說有錢有事業就是男人，否則屁都不是。

    「殺了他能幫你得到錢和事業嗎？」我突如其來地問。

    「殺了誰？」他像是蒙了。「殺人？殺了人我自己還活不活了。就算再有錢也得有命去花吧。再說，誰比我的命重要？誰死了？」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想找出些破綻。他看我半天，慢慢問「不會是……你那小情人吧？」

    我的表情告訴他是。他突然哈哈大笑，許玖我說什麼來著，你們沒有好結果，那小子一定是靠著張臉到處沾花惹糙讓人給結果了。

    我怒不可遏地叫進那幾個人，申建國看到這場面嚇壞了，連忙說別這樣許玖我開玩笑呢我知道你傷心不該開這玩笑。我心裡又悲又怒，沖那幾個人使了眼色，接著就聽到申建國殺豬似地嚎叫。我卻失望無比，我已斷定不是他！

    許願聽說我把申建國揍了一頓，衝到我這兒說許玖你瘋了，不怕違法蹲監獄嗎。我說我什麼都不怕，只要能找出兇手我什麼都做。他說他已經死了，你這樣有什麼用。

    「我要給他個交待，他有太多遺憾，我不能再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許願突然求我說你放棄吧。我搖頭說不可能。他一副極其為難的樣子，我知道他擔心我作出什麼過火的事情會讓大家替我擔心難過。我都知道，但到了這一步，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不然也許我早已不再這世上了！

    第24章

    我像個偵探瘋狂地找尋著線索，可是我越來越絕望。

    我疲憊不堪地開著車毫無目的地亂走，沒有絲毫的頭緒，最後竟又來到了那熟悉的地方。我下了車走進去，依稀又想起當時我們在那屋裡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他在水池邊洗碗我吃著蘋果看著他，他悲傷地對著我說「有錢了不起嗎」，我們坐在地上拼著那9999張拼圖。我靠著那門站著，仿佛等會兒他就會走進來跟我說「我怕你凍著」。我突然不可抑制地哭了起來，身體也滑落到地上「程旭，你幫幫我找到那兇手吧。我很累，我沒用，這麼久了我也找不到！我沒辦法為你報仇，我就沒辦法去找你。程旭，我不要你帶著那麼多遺憾走，我想你快樂，我想你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可你卻那麼慘地死在這裡，你……你要我怎麼辦啊……求求你找個方法告訴我，是誰殺了你，告訴我啊……」我抽泣著淚流滿面，不可抑制，那悲慟的大哭卻始終沒有減少窒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