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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30:58 作者: 暗夜行路
卓立沉思了一陣
「只有他自己吧。」卓立說「沒人能幫他。坦白講……」他轉向程世「你不覺得他一直以來,太不獨立,太依靠別人了麼?把自己的靈魂建築在別人之下,怎麼能有自我呢?他被趙可頌這樣對待,難道沒有他自己的原因麼?如果他當初不給趙可頌機會,甚至不完全依附馮至翔,不會因為馮至翔出賣自己給趙可頌的話,他也不會到今天?程世……我知道我說話難聽,但這是事實。一個人有什麼樣的生活,他自己都是最重要的那個因素。」
「你說的沒錯,卓立。」程世看向他「一個小孩,被繼父侮辱,被家人拋棄,在學校里被人欺負,逃出來,身無分文遇到馮至翔,如何能不依靠他?我能理解你無法理解他,因為,你沒法身臨其境。你覺得禾苗軟弱,的確,他軟弱,那是因為他一直渴望溫暖,人性的溫暖,人在渴望什麼又似乎觸手可及的時侯,就會軟弱……他對馮至翔有過這種渴望,甚至對趙可頌也有過,他不走運,他不聰明,可是,他一直是執著的……」
卓立聽完,沉默良久,最後說「希望你們一直都好。」
卓立說要跟他們倆一起吃個告別飯,回到家裡,依舊像沒有人的狀態,程世已經不奇怪,直接走到涼台,卻發現,涼台那裡也沒有人!他腦袋一驚,奔回來,卻發現卓立站在飯桌旁,指了指桌子上,那裡有幾個盤子,每個盤子上,都蓋著盤子。卓立掀開一個,是安予禾拿手的菜,一一把他們掀開,程世的目光落在了那盤禾苗炒飯上。
「他做菜了?」程世難以置信。
卓立笑了一下「那就好哇……」
程世總是覺得心裡慌慌的,他四下看了看,希望找出些什麼。屋子好象是收拾過了,一塵不染的。他愣愣的看著卓立,卓立似乎也被他影像得感覺到了什麼,瞅著他,皺了下眉頭。
卓立突然眼睛一亮,從紙巾盒下面,慢慢抽出了一張疊好的紙。他沒有打開,而是遞給了程世,程世接過來,猛地打開,映入眼帘的,是上面的第一句話「程世,我試了好久,我……真的沒有勇氣再活下去……」
第61章 大結局
我在這海邊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我曾經找遍了大江南北,失望得越來越習慣,禾苗留下的那張紙條,我把它放在錢包的一個隔斷里,有時會拿出來看看,我會在第一句話上看上很久程世,我試了好久,我……真的沒有勇氣再活下去……
給我勇氣的,其實是最後的那些省略號,好在他沒有用句號,或者嘆號。也許,他在寫這句話的時候,內心深處並不想就這麼給自己的生命畫上終結。
其實,這封信一共就兩句話,除了這句,還有一句是:忘了我吧。
如果你寫上這幾個字我就能忘了的話,一切倒是簡單了。
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我始終想,如果當時,在他讓我在這個海邊留下的時候,我沒有選擇回京,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我不是一個宿命者,但是我想如果有些事情註定要發生,無論是以什麼方式,它都會發生的。我註定要錯過他吧,從一開始在泳池看見他,因為趙可頌而看不起他,羞辱過他,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命,最後我還是因為我的做事方式讓趙可頌將他置於了萬劫不復的地步。卓立總是說我是一個保護欲很強的人,我有時想,我可能從來沒有真正地保護過他。他生活得很小心翼翼,他被一件又一件事,一個又一個人剝奪了著正常生活的信心,但他其實一直渴望的,也就是個正常人的生活,有一份可以滿足溫飽的工作,有一個愛人,就好。可我們誰也沒有給他,也許我給了他希望,但是也許也是我讓他絕望,不然,也許當趙可頌再來找他,用我威脅他得時候,他會跟我商量,是我,沒有給他信心,我沒有。
海邊的這個小屋,被我改成了如他所願的小飯館,在海邊旺季的時候,遊人還挺可觀。冬天以後,我多數時間便會獨自坐在那裡想著很多事情,等著他得消息。
我總覺得,他在某個角落裡,在同一片天空下,跟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我起初曾經迫不及待地要找到他,要和他在一起,也許我是想補償,想讓他好好生活。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覺得,也許我該尊重他,經歷了那樣的事,他也許真的已經沒有辦法面對我,面對他曾經經歷的一切,我不應該勉強他。
我在報紙上一直有登尋人啟示,一開始是急切的語氣,現在,只有一句話了:安予禾,活下去,就好。
卓立前陣子來住了幾天,說是當做療養,我們每天都去海邊礁石上釣魚,他笨手笨腳地沖走了兩根魚竿。其實他拿手的東西還是很多,不拿手的屈指可數。
他打趣問我,說我是不是太強了,你駕馭不了我,所以不要我?
我也揶揄他:你都被我駕馭那麼久了,還敢說這樣的話?
他瞪了我兩眼,說,一物降一物。
他回美國後,在學校任教,不知道教出什麼好學生來了。不過我相信他肯定會如魚得水。而且,他應該挺受歡迎,用他得話說是男女通吃。
他問我:程世,你打算當一輩子漁民?
我說是啊,這樣挺好。
他想了一會兒,才說,你就這麼一直等他?
我說,我只是選擇了我的生活方式而已。
他白我一眼,說的好聽!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確認他還在麼?
我搖搖頭。
那你何必呢?
我站在礁石上,海浪在近在咫尺處翻滾,我瞅著遠處的海岸線,腦袋裡竟然是空空一片。
卓立扭頭看著我,眼神深邃。
我回過神來說你這表情真是少見。
他楞了一下,終於換上一副慣有的表情說「你的靈魂還附體呢麼?我怎麼覺得你是一軀殼?」
「你說呢?」我問他。
他瞅著我,終於慢慢說「我才不說,憋死你。」
一個人面對大海的時候,經常會有那種超脫的感覺。原來有個信佛的人給我講過冥想的最高境界,感覺靈魂在心和空氣間游離,他說他感受過一次,覺得特別舒服。我也試圖感受過,但是,沒有感覺到靈魂,總是出現一個場景,那是幾年前,安予禾在車站的場景,他孤零零地靠在座椅上,好像睡著了。
我睜開眼睛,看著大海的時候,眼睛被海風吹的有點cháo。
到城裡去進貨,順便給各個登啟示的報紙雜誌匯款。我登啟示的報紙多半是南州和北京,來了海邊後,也在這裡的報紙登了一份。我總覺得,他要去,也只在這些地方。
等著東西裝車的時候,在店鋪里買了煙,旁邊有一個報亭,我晃了過去,順便買了一份我登著啟示的那個報紙。打開那一版,看了一眼,還是那些字。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
合上報紙,想要隨手放在哪裡的時候,突然有什麼衝上我的頭,我猛地又打開了曾經翻開的那個啟示,眼睛往下看去,在那個小豆腐塊的不遠處,有另外一個小小的空位,上面的鉛字那麼不起眼,卻深深的刺激了我的神經,只有,五個字:程世,我,活著。
……
同志們,我寫完了它。
我糾結了一年多,跟程世一樣,最後這樣的結果,是我最希望的,大家知道我不怎麼番外的,所以,大家去想像剩下的了,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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