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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30:37 作者: 暗夜行路
但是不知道魏止宇是不是這麼想的,他從來沒有給我百分之一百高興的狀態,我努力讓他快樂,他也似乎在努力著。
然後,他第一次背叛了我。
那是一個對我至關重要的項目,他卻把信息給了我的一個競爭對手,我的資金絕大部分都投入了這個項目去運作,因為,項目一旦成功,我的收益將會是投入的一倍,那意味著,投入越大,收益越大,我必須博一博!然後,我失敗了,魏止宇吸毒是從競爭對手的嘴裡說出來的,同時,他告訴我,魏止宇出賣了我。
我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我寧可是我自己對對手估計不足,也不希望是遭人背叛,更何況這個人是他!我可以接受失敗,但是不是失敗成這樣!
我知道我是在迴避,但是,誰都知道,對於發生的事情,迴避是沒有用的。
魏止宇哭著跟我說對不起,他說他在毒隱發作的時候,沒有辦法,只能用信息換毒品。怪只怪,對手太善於利用一個癮君子!
我在一瞬間手足無措,我知道吸毒意味著什麼,但我同樣知道,吸毒並不是背叛我的必須條件!
我又一次對他動手了,他傷痕累累地躺在地上,看上去幾乎奄奄一息,他滿臉淚痕,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說,我不想吸毒,更不想背叛你!
聽了這話,我下不了手了,我對他大吼,我說你他媽的為什麼吸毒!
他給了我三個字,不知道。
我踹了他一腳。他呻吟了一聲,聲音微不可聞,『你說過不會再打我的。』
更多怒氣湧上來,我用心地說我不再打你,然後就是讓你毀了我們倆嗎?
他趴在地上,不知道是在哭泣,還是因為疼而顫抖。他慢慢往起爬,他說,我不想這樣的,真的,但凡那時候我能控制自己,我一定不會說的,我是愛你的。
愛,是我們倆都很少提及的字眼。
他慢慢往門口挪,很艱難。到門口的時候,他打開門,回頭看著我,他說,也許,分開也好。至少,你會越來越好。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慢慢出去,慢慢關上了門。
我的公司幾乎玩完,因為,我投入的太多。包括我自己。
儘管剩了一個爛攤子,但是,我沒有完全扔掉它,我想收拾它,弄好它,像是修補一樣東西。
魏止宇一直沒有消息,我想,如果他再打電話來告訴我他在火車站,我會不會還像上次一樣地衝過去。
他沒有再打電話,但是我一直想他。
我一直覺得,一個男人,不應該糾結愛這個字眼,那是個虛無的東西,魏止宇幾乎從來沒說過那個字,直到他從我這裡離開。但是我夜裡輾轉反側的時候,那個字像打在天空的煙花,一次次在我腦海炸開。還是有誘惑力吧,相當不可低估的誘惑力。
我痛恨魏止宇吸毒,痛恨他出賣我,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腦海里慢慢剩下的只有那個字。
我又開始不能控制自己,那時公司的生意又開始甦醒,經過了別人無法體會的艱難時期。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我開始有意無意的去他可能會去的地方,希望能偶遇他,然後到時看自己的反應來決定怎麼處理。不過,偶遇顯然是不能事先安排的,所以,他一直沒有出現在我視線之中。
雖然他填塞了我的心,但我仍舊為生意,在那時相當於我的生計奔波。我沒有太多時間經歷去找他,對,其實是找他。
我甚至想過,他可能已經離開這個城市,到北京去了。他說過他喜歡北京,他說等我們可以無憂無慮生活的時候,就去那裡。我答應他了。但是,他沒給我這個機會。
我真的偶遇他的時候,他的眼神,就好像開啟了一直藏在我腦子裡的炸彈,轟的一下炸開了。他瘦得厲害,渾身上下唯一有點亮光的就是眼睛了,他看到我的時候,眼神亮了一下,我直視著他,他對我笑了一下,我沒有擺出什麼表情,其實是我沒有想好,然後他就把眼神轉開了,準備離開。
我沒有立即跟上去,而是等了一陣子,然後過了一個街的轉角,我看見他好像和一個人在拿什麼東西,他遞了錢過去,換來了一個小包。
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我的血液瞬間冰冷,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把他扔掉!
可我沒有立即離開,我看著他吸食了毒品,然後茫然地坐在那裡,眼神空洞。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那個意氣風發抓人眼球的少年,我血液賁張,但卻慢慢走到他面前,他先看到了我的腳,然後慢慢往上知道對上我的眼睛,他眯著眼看著我,好像我刺到了他的眼睛。
我突然間覺得心很疼,被揪住的那種疼。
我慢慢蹲下身體,平視著他的眼睛,我說:小宇,跟我回去,戒毒!
他看著我,哭了。
他跟我回了家,起初有些拘禁,慢慢好了之後,他告訴我他像是被我找回家的流浪狗。
不管他是什麼,我當時只想把他留在身邊,像修補我那個瀕臨倒閉的公司那樣修補他,我覺得我可以。
他有一度很配合我,我甚至在一定的階段沒有再見過他碰毒品,我幾乎認為我見到的那個吸毒頹廢的他只是一場幻象。
他對我有些小心翼翼,他每天幾乎算是無所事事,他不怎麼出門,蝸居。
我卻儘量帶他出去,從戒毒所把他接回來的時候,他表面上很樂觀快樂,但是我總覺得,魏止宇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他了。他越來越讓我看不透。
像是恐慌,像是預感,在把他接回來後的不久,他不見了,同時不見的,是我的所有積蓄,或者說,是我蓄勢待發的唯一一筆存款。
他再度讓我在生意上陷入了困境。
我不再像第一次那麼冷靜,我幾乎發狂一般地找他,如果他那時在第一時間被我找到,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殺了他。
我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選擇的時候他都放棄了我,這就是他說的愛麼?
那以後,我知道,愛情,就是個狗屁,就只是個用來說說的東西罷了。
我沒有辦法再像上一次那樣有力挽狂瀾的勇氣,我全副身心地用來找他,我也許更多的是一種不甘心,是付出的沒有回報,還是永遠得不到,更或者是兩度的背叛,我無法區分清楚,我只是想找到他,問個清楚,來個痛快。我實在是別太多東西堵塞住了!
我才發現魏止宇是個善於躲藏的人,他像個放了誘餌的釣魚者,悠閒地等著我上鉤。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下餌的,雖然我嫉恨他,但是,我仍舊不能相信他是打從一開始就預謀著要騙我的,我想,是毒品毀了他!
我嫉恨毒品!
我嫉恨吸毒的人!
我終於也體會了頹廢的生活,我幾乎放置我的生意不管,公司的人都人心惶惶紛紛跳槽。
那個精於算計的財務居然一直沒走,有一天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倆的時候我問他,你怎麼不離開。
他說,我覺得跟著你有前途。
我問,為什麼?
他說,就憑你對魏止宇的態度。他都那樣了,你還沒有放棄。
我冷笑,你會放棄一個令你咬牙切齒的人麼?
財務說,魏止宇毀在毒品上,你毀在魏止宇上。
我沒說話,他說的對。
他又說,不過,他毀乾淨了自己,你沒有。我相信你。
這個人一直到最後都跟著我,他有一天在北京穿著全身名牌,身家上千萬的時候跟我說,老霍,你看,當初我沒有看錯你,你這個人,有跌倒了就爬起來,而且站得更高的本事!
我是該笑麼?為什麼魏止宇就沒有他這種魄力和眼光跟著我呢?
他到底要什麼?這是一個我至今都無法回答的問題,也永遠沒有答案。
魏止宇死了。
我知道他不在人世的時候,他剛剛把錢打回給我的帳戶,而且他最後一次跟我說話,在電話里,他說,對不起,但是,我真的是愛你的。
我不理解,為什麼每次他的愛都要在對不起我之後說。
我對著電話狂笑了兩聲,滾你媽的愛!
他在那頭靜默了幾秒,掛了電話。
第三天,我得到了他的死訊,吸毒過量。在我見到他之前,他已經告別了這個世上的一切。
我在太平間掀開蓋著他的白布,他靜靜地躺在那裡,瘦得可怕,臉色青灰,唯一帶著魏止宇感覺的眼睛已經不能睜開,唯一還像他的,就是那兩排長長的睫毛,密而微微捲曲。
我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太多東西積聚著,壓縮在內心的某處!
好幾年後,我真的光臨了『左邊』,頭一陣子,我幾乎看到一個場景重現,我看到在街道一個陰暗角落裡,一個年輕的男人和另外一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買了毒品,然後迫不及待地吸食。他靠在牆上的感覺,是那麼熟悉!
在左邊,我再次見到了那個年輕男人,他可以供我選擇,原來,他出賣自己身體,為了吸那個東西。果然,吸毒的人,就是善於出賣!
我買了他!
發泄著我壓縮得要爆炸的東西,起初很多時候,他在我眼裡,完全就是魏止宇!
但是,他不是,在他說他早就戒了的時候,我感覺有什麼不一樣了。
我看作狗屎一樣的東西,似乎是他的終身信念。
他叫於耐。
我不知道,是於耐改變了我,還是改變了愛情。但我對於他,不會有什麼改變。
他跟我說,你看吧,霍西佟,錢不是萬能的。
的確,我沒有救到他,我去醫院的時候,他已經渡過危險期,他的愛人寸步不離地守著他,沒有我的份兒。可我,似乎不那麼沮喪了,心裡壓抑的東西,似乎也慢慢地被化解了。
我經常想看見他,像朋友那樣,雖然我們倆的起初也許並不允許我們成為朋友,可我想,這個世上,我辦不到的事情,除了愛情,應該也就沒有什麼了吧?
你看,我今天約了他吃個飯,他不是來了?
雖然,很不幸的,崔龍易也在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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