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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30:05 作者: 畫江
於可遠躬身未起,誠懇答道:「首輔大人所慮不無道理,然拿恩師開刀以震懾天下、手段激進以求速成,學生以為,終非良策。因此為長遠計,為自身計,還請首輔大人改良新政,徐徐圖之。」
還有一句話,於可遠不好說。
您既然不懼士林唾棄,敢拿恩師開刀,那為何不約束自身,先把京郊的那些田莊輕點一邊,按時足額地繳納賦稅?
嚴於律人、寬以待己,如何能夠服眾?
張圭聽罷,盯著於可遠看了許久,眼神漸漸地冷了下來,寒聲道:「原來你此番登門,目的在此。」
說什麼懇請他回鄉守制,不過是推托之詞罷了,真實的意圖還在新政之上!
於可遠默然不應。
張圭以為他是默認,愈發生氣了,指著他厲聲呵斥道:「你是為誰做說客?他們許了你什麼好處,竟能讓你甘願行如此欺師滅祖之事!」
於可遠並未生氣,而是起身抬頭看向張圭,神情誠摯地平靜答道:「學生不為任何人做說客,只是擔心恩師行事手段激進,將來失權之事,只怕便是身敗名裂之日。因此特地前來勸說,希望恩師斟酌。」
張圭聞言,深深地看了於可遠一眼。
自己的學生自己了解,在自己所有的學生里,包括次輔張維在內,比於可遠心思純厚的可沒有幾個。
張圭知道於可遠說的是真心話,但是這真心話,他並不愛聽。
他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荊棘遍布的改革道路,就不懼這一路上風雨交加、踽踽獨行。他所求,不過是親手開創大齊的中興盛世,名垂青史!
張圭斂下怒氣,一臉平靜地說道:「你走吧。」
於可遠還想再勸說幾句,然而見張圭已經背過身去,獨對著那株老梅樹,顯然無法再談下去,只得拱手請辭道:「學生告退。」
說完,深施一禮,退了出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張圭迴轉神來,對著空無一人的月洞門靜靜地站了片刻,突然揚聲吩咐道:「來人,伺候筆墨!」
……
慈寧宮裡,李太后看罷張圭字字泣血的請罪書,「啪」地一聲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厲聲喝道:「哀家看什麼丁憂不丁憂的不當緊,他們目的是要將元輔趕出朝堂,好繼續做中飽私囊的蠹蟲!」
慶嬤嬤不知道張圭在信上都寫了些什麼,但卻明白李太后對張圭一慣信任非常,別說是朝臣了,就是祁鈺和張圭發生了矛盾,李太后也多是站在張圭那邊的。
如今李太后生這麼大的氣,十有八九是要保張圭了,慶嬤嬤不由地暗自著急。
官員丁憂這是祖制,張圭隱瞞父喪不報,不管有什麼苦衷都是不對的。
更何況張圭為政待人都一向嚴苛,早就惹得許多人心生不滿,如今極力推行的新政更是惹得一些權貴怨聲載道,眼下那些人好不容易逮住了張圭的違制不孝的把柄,還不得使盡渾身解數,以求一下子把張圭給徹底地摁下去嗎?
李太后這是要與朝中的大多數官員為敵,力保張圭留在朝堂啊!
李太后如此信賴倚重張圭,也難怪會有人私下裡揣度兩人之間或許有著不可對外人言說的風流韻事了。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奪情一條路了!
果如慶嬤嬤所料,李太后當即便命人去請祁鈺來商議。
慶嬤嬤見狀,怕底下的人年紀輕辦不好事,便主動攬下了這個差事,笑道:「太后娘娘莫要著急,奴婢這就親自去請陛下。」
李太后心中惱怒,哪裡顧得上慶嬤嬤的那點心思,直接點頭應允了,還催促道:「快去快回!」
慶嬤嬤連忙應諾,躬身退了出去。
第158章 查明真相
慶嬤嬤到御書房時,黃宜安也在。
祁鈺正在伏案書寫,黃宜安在旁邊研磨伺候。
慶嬤嬤上前行禮問安罷,說明來意:「太后娘娘有要事與陛下相商,請陛下移駕慈寧宮。」
祁鈺看了眼寫了一半的文章,擱筆道:「既是母后之命,朕這便過去。」
說罷,起身整衣,順口問慶嬤嬤道:「嬤嬤可知所為何事?」
慶嬤嬤看了黃宜安一看,見祁鈺絲毫沒有讓黃宜安迴避的意思,這才躬身答道:「奴婢不知。不過,太后娘娘遣奴婢過來之前,接到了張大人的書信。」
祁鈺瞭然,眉頭不由地蹙了起來。
黃宜安豎起耳朵聽了,面上卻不動聲色,恭順地替祁鈺整理好衣冠,駐足相送。
慶嬤嬤不著痕跡地瞥了黃宜安一眼,猜測黃宜安對近日的朝堂紛爭是毫不知情,還是已經全部知悉,所以才會如此淡定。
「走吧。」祁鈺當先邁步。
慶嬤嬤收斂神思,連忙躬身跟上。
黃宜安目送祁鈺乘輦遠去,舒展的黛眉漸漸蹙起。
看來,這場關於守制和奪情的鬥爭,已經正式拉開了帷幕。毫無疑問,前世張圭是勝利者,他靠著李太后和祁鈺的信任,靠著自己掌控內閣多年積累的權勢,戰勝了數量龐大的反對者,素衣當政,權勢滔天。
可是,張圭真的就是徹底的勝利者嗎?
前世張圭去世之後,遭到祁鈺的徹底清算,其中的一項罪名便是貪位忘親、罔顧人倫,而結交武將、意圖不軌,排場甚大、勞民甚重等罪名,亦產生於不久後的歸鄉扶喪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