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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8:21 作者: 不甚了了
當時有一大群記者在icu門口等著,寫好了該藝人死亡的消息,準備第一時間放出去。
這消息爆出來之後,網上罵聲一片。
該記者所在的報紙,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之上。
大家都在聲討,該報紙和該報紙的記者沒有職業道德,冷血,為了利益不擇手段。
沈瑩當時全程圍觀了這場風波,該報紙從頭到尾都沒有出來澄清一句。
但沈瑩知道,那個記者內心一定很無奈。
記者該做什麼?把最近發生的事實第一時間傳遞給受眾,這是記者最基本的任務。
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喜歡用高標準要求別人,低標準面對自己。
沈瑩想到了徐民成說的那句話。
他說: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他還說:我要用我一個人的血向世界證明它的錯。
很遺憾,他沒有辦法證明。因為這個世界認為自己永遠是對的,誰都無法與它辯論。
沈瑩只拍了幾張照片,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收穫。
**
在高架橋上呆了十幾分鐘,沈瑩撐不住了,打車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沈瑩把手機從包里拿出來,看到了好幾十個來自邵應曦的未接來電。
沈瑩給邵應曦回電話過去。
他很快就接起來了,他的聲音很著急:「你現在在哪裡?」
沈瑩說:「我打車了,馬上回去。」
邵應曦問她:「你去爆炸現場了?」
沈瑩說:「沒事兒……就呆了一會兒,我馬上回去了。不說了。」
沒等邵應曦回應,沈瑩就掛了電話。
她的頭疼得厲害,胸口也漲得疼。
還好計程車開得快,不出十分鐘就到了家。
沈瑩付了車錢,然後上樓。
剛一進門兒,沈瑩就被邵應曦抱了個滿懷。
邵應曦的聲音抖得很厲害,「你沒事兒吧?」
沈瑩點點頭,「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麼。」
邵應曦抱住沈瑩,遲遲不肯鬆手。
過了很久,他對沈瑩說:「咱倆辭職吧,別在電視台幹了。」
沈瑩問:「為什麼?」
邵應曦說:「我不想讓你做這種危險的事兒了。你不知道今天這事兒有多危險,那地方有多少毒氣----」
沈瑩說:「嗯。那辭職吧。」
這夢想,她要不起,索性就不要了。
沈瑩現在不年輕了,她早已經過了那個渴望全世界認同自己職業的年紀。
如果現在再遇到徐民成,她一定會笑著跟他說:對,我也不想做記者了。
真的很累。
即使沈瑩已經得了那麼多獎,得到了業內人士的肯定。
可她找不到自己的價值。
她一直以為,記者是和軍/人警/察以一樣神聖的職業,可以得到大家的尊重。
但現實不是這樣。不管她怎麼做,都無法得到所有人的讚許。
**
這次爆炸規模很大,第二天一大早,電視上、報紙上、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新聞。
若是平時,沈瑩一定會仔細關注,但這一次,她只是大致看了看。
因為她知道,作為普通人,永遠都無法看清真相。
事發後的第三天,沈瑩向台里遞了辭職申請,她的節目由林辰全權負責。
得知沈瑩辭職的消息,林辰特別驚訝。
林辰把沈瑩攔在辦公室里,不確定地問她:「你真的要辭了?」
沈瑩點點頭:「是啊。」
林辰問:「你怎麼回事兒?想不開了?」
沈瑩說:「沒啊。就是不想當記者了。」
林辰說:「沈瑩……有件事兒,我憋了很久了。」
沈瑩問:「什麼事兒?」
林辰說:「我覺得,徐民成死了以後,你一直在苟活。」
聽完林辰的話,沈瑩淺笑了一下,然後是一段冗長的沉默。
接著,她哈哈地笑了。
沈瑩說:「被你看穿了,這滋味真不好受。」
林辰說:「邵應曦挺好的,你好好和他過吧……你們現在有了孩子,也算圓滿了。」
沈瑩點點頭,「嗯,我知道。會和他好好過的。」
林辰說:「你倆找別的工作肯定也很快,能力擺著。」
沈瑩說:「嗯,不過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在家裡陪陪我兒子。」
林辰說:「不管怎麼樣,過得好一點兒。你過得好了,他也會開心。」
沈瑩說:「嗯。」
**
辭職之後,沈瑩沒有再找工作,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家裡陪孩子。
邵應曦找了一份新工作,在政/府的宣傳機構做幹事,工資待遇也算不錯。
爆/炸事件的影響還在蔓延擴散,爆/炸地點周邊區域的人,很多都中/毒住院了。
沈瑩是在辭職兩個月之後發現身體不對勁兒的。
她發覺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經常嘔吐、頭暈。生理期紊亂,皮膚發紫。
發現不對勁兒之後,邵應曦第一時間帶著沈瑩去醫院做了身體檢查。
沈瑩在去醫院的路上昏迷過去了,邵應曦發了瘋一樣抱著她去了急救室。
邵應曦一向是遵守規則的人,但這一次,他都沒來得及掛號。
還好,老天眷顧,沈瑩總算是搶救過來了。
邵應曦正狂喜的時候,醫生面色凝重地把他叫去了辦公室。
邵應曦問醫生:「我妻子是什麼情況?」
醫生問他:「你們家距離前一段時間的爆/炸地點有多遠?」
邵應曦說:「九十公里,我們完全不在一個區啊。」
醫生又問:「你妻子有沒有去過爆/炸現場?」
邵應曦說:「去過。她是記者,事發的當天晚上趕過去了。」
醫生嘆了一口氣,說:「怪不得……」
邵應曦急了,又問了一遍:「她到底是什麼情況?」
醫生說:「□□中/毒……而且是重度。」
邵應曦愣住,身側的拳頭越握越緊。
醫生說:「她吸入的毒/氣太多了,這次搶救過來了,但你還是得做個心理準備,因為這個已經影響到了她的肺部和腎……這兩個地方已經有衰竭的跡象了。」
邵應曦的眼睛通紅,他保持著最後的理智,問醫生:「那她還能活嗎?」
醫生別過頭,小聲地說:「……怕是不能了。」
邵應曦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丟下這句話,他衝出了醫生的辦公室,一個人蹲在樓道里。
**
邵應曦是個心理素質很好的人,從小到大他就不愛哭,更沒有因為女人哭過。
活了三十多年,他第一次哭得這麼狼狽。
邵應曦在樓道里哭了很長時間,哭過之後,他去幼兒園把兒子接了過來。
兒子還小,不懂事兒,進去沈瑩的病房之後,趕緊抱著她給她揉這兒揉那兒的。
沈瑩看著兒子的動作,眼眶發燙。
「媽媽,疼不疼?珩珩給你揉揉就不疼了。媽媽不要哭哈。」
兒子的小肉手放在沈瑩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揉了幾下。
沈瑩笑著說:「寶貝,媽媽沒事兒。媽媽就是生病了,很快就好了。」
邵應曦看著他們母子兩個人的互動,站在旁邊攥緊拳頭不說話。
八點鐘,邵應曦把兒子送到了爸媽那邊,自己一個人開車到了醫院。
……
沈瑩沒有睡,她靠著床頭坐著,一直等到邵應曦回來。
邵應曦進病房的門兒,看到沈瑩還沒睡,問她:「怎麼還不休息?」
沈瑩笑著說:「我有點兒事情想和你說。」
邵應曦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說吧。」
沈瑩說:「我和你提過,我之前答應徐民成了,死了要和他合葬到一起。」
邵應曦沒說話。
沈瑩繼續說:「我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情況,我也知道……如果真的走了,希望你能幫我完成這個承諾。」
邵應曦說:「我知道了。」
沈瑩看著他的眼睛,真誠地道謝:「謝謝你。真的。」
邵應曦說:「應該的。」
**
沈瑩沒堅持多久,來年二月份的時候因為器官衰竭去世了。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最為崩潰的人就是她的父母。
沈媽媽在病床前哭得休克了,沈爸爸一夜之間長了好多白頭髮。
兒子年紀還小,不懂事兒,看著床上死去的沈瑩,他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