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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7:55 作者: 酒小七
林芳洲之所以想不通,是因為她覺得偽造的書信並沒有那麼強的說服力。
但是現在,很明顯,魚或利要領著騎兵南犯了。
這就有說服力了嗎?
不,不對,這更會讓人懷疑那書信是離間計吧?如果得知突厥要搞事情,哪怕官家和小元寶之間有什麼猜忌,此刻也會暫時放下猜疑,共同對抗外族。
那麼魚或利哪裡來的信心能把朝廷搞亂呢?又是哪裡來的信心引兵南犯呢?
難道他真的只是一個絕世無敵大傻子?
林芳洲回憶她印象里的沈二郎,不像是個傻子。
夜裡安營紮寨後,林芳洲捂著被顛得碎成八瓣的屁股,急急忙忙去找魚或利,一見到他,劈頭問道:「我說,你這次帶了多少人馬?」
魚或利一昂首,答道,「十萬鐵騎。」
「胡扯,別以為我沒聽說過你們部族,哪裡出得了這麼多兵馬。」
突厥現在四分五裂的,有很多部族,有的大有的小,魚或利他們算比較大的,但也沒大到可以拿出十萬騎兵。
「原先確實沒有,但是去年冬天合併了另外兩個部族。」
林芳洲問道:「攢些家底多不容易,你就這麼想打仗?你就不怕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不回來也好。我看你們中原人寫的詞上說,江南有『三秋桂子,十里荷香』,我聽著神往已久,早就想親眼看看了。」
「呵呵,我看你心比天大,命比紙薄。」
魚或利也是呵呵一笑,「林弟,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何有這麼大的把握。」
「我確實很好奇啊,你看,反正我已經是個階下囚了,你就告訴我吧。」
「說了也無妨。你之前的猜測都是對的,我與齊王聯手,他把你們的軍事部署透露給我,而我,則假裝這些消息是雲微明告訴我的。」
林芳洲一下子明白了。魚或利拿著中原的軍事機密去打仗,一定勢如破竹打得很順利,傻子都能猜到他提前獲知了機密。再加上那些偽造的書信,小元寶就徹底解釋不清了。
好歹毒的招數!
林芳洲只覺不寒而慄,喃喃說道,「齊王是烏龜日出來的嗎?他難道就不怕你一路攻城拔地,打進京城?到時候大家一塊玩完!」
魚或利笑道,「那時候我全部家當只有三萬人馬,承諾分出一萬騎兵來幫助他,他就高興得幾乎要手舞足蹈了。」
「現在你有十萬了!」
「但現在他不知道我帶著十萬人去,他以為,我依舊只帶著一萬。」
「不可能!」
「林弟,你不了解人性。倘若他懷疑我帶了十萬精兵,他會在怎麼辦?他夜不能寐,還會糾結要不要去皇帝面前說出全部真相----那樣一來他就徹底完蛋了。你說,他會不會?不會。所以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帶了多少人,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你……」林芳洲心臟狂跳,突然一陣絕望,她搖頭,尖聲道,「你就痴心妄想吧!我家小元寶----」
「你家小元寶已經自身難保了,」他笑道,撫了撫她的臉,「不要難過。等我打進京城,繼承王位,讓你做我的王后,好不好?」
第58章
突厥戈爾答部族王子親率十萬鐵騎,先取玉門,再破陽關,一路揮師南下,直逼京城。消息傳到京城,轟動朝野,人人自危。
太子勾結突厥人,想要謀朝篡位的傳言也開始甚囂塵上,仿佛人人都親眼見到似的。
雲微明被他爹軟禁兩天了。
夏天到了,滿院花木鬱鬱蔥蔥的,樹下橫著一截枯木,木上站著九萬。
大白天,九萬正在睡覺。
九萬的傷已經好了,只是身子骨大不如前,連捕獵都成問題了,雲微明於是讓人每日捉了老鼠來餵它。
睡著的九萬突然咕咕地叫了兩聲,也不知夢到了什麼。
雲微明看著它,自言自語道,「你也夢見她了嗎?」
九萬沒有回答。
這時,十七走進來道:「殿下,方才底下人遞上來消息,林公子一直在突厥人的後營,公子安然無恙,請殿下放心。」
「嗯。」
「微臣不懂,我們既然已經掌握了林公子的行蹤,為何不直接把林公子搶回來?」
「亂軍之中將一個大活人搶出來,你們誰能做到?就算有趙子龍之勇,芳洲也不是阿斗……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十七神色一肅,「微臣明白。」
「況且……」雲微明突然苦笑了一下。況且,她是他的軟肋,這種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了,不宜太過聲張。
十七見殿下苦笑,也哭喪著臉,道,「都怪我,我那天要是能把林公子追下來----」
雲微明擺了擺手,「你是個人,怎麼追的上帶翅膀的鳥。不怪你。」他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怪我。」
「殿下……」
「怪我。我只知道他們的目標是我,芳洲最多是被殃及,在我的眼皮底下,就算殃及到她,我也自信能護她周全。只是沒想到,魚或利竟要費盡心機將她擄走。」
十七也很奇怪這一點,魚或利搶林芳洲做什麼?難道看出了林公子對於殿下的重要性,想搶個人做要挾?
可是他能用林公子要挾到什麼?最多換幾個錢花花……
正在這時,十二走進來,聽到他們的談話,十二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殿下不必介懷。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且聰明機靈,必定能逢凶化吉。」
雲微明點了點頭。
十二又道,「宮裡遞出消息,今日官家宣見了幾位樞密院的重臣。」
「嗯?」
「突厥兵已過平涼,若是繼續南下,攻下仙人關與潼關,京城將門戶大開,無險可守。」
「齊王當日為了害我,私自和魚或利定下盟約,如今弄巧成拙,引狼入室,落得這樣的局面,也不知我那二哥作何感想。」
「殿下,現在該怎麼辦?」
「十二。」
「微臣在。」
「你去和父皇說,我有一言,可退敵兵,只是,要將文武重臣與我那兩位哥哥召集到一處,才好商量。」
「是。」
……
官家自從上次大病一場,已經大不如前,頭髮灰白,面容滄桑,目光變得更渾濁了。他每日用藥煨著,因為太虛弱,不能吃丹藥了,只是每天打打坐。
這次突厥犯關,把他嚇得夠嗆,昨天還吐了血。今天聽說突厥兵只要過了仙人關和潼關便打到京城了,他又嚇得暈過去一次。
現在是強打起精神把人召集到一處,聽太子要如何退兵。
一看到雲微明,官家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逆子!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父皇要怎樣給兒臣論罪,還請等到這次危機過了再說,」雲微明答得不卑不亢,不等官家說話,他又道,「父皇這裡有地圖麼?」
官家讓人拿來一張地圖,由兩個內侍扯著,豎在眾人面前。
雲微明指著地圖,說道,「仙人關與潼關背靠天險,易守難攻,只要守軍堅城不出,那突厥騎兵勞師動眾又沒有後繼的糧糙,久攻不下,自然就散了,父皇不必憂心。」
「你,你,你這蠢貨,你來就是為了跟朕說這些陳詞濫調?那突厥十萬鐵騎是紙糊的不成?你說久攻不下,他就久攻不下了?」官家氣得要死,拿著桌上一方硯台打他,「逆子,你何德何能做一國儲君?!」
這話說出來,室內眾人都慌得跪下了,唯有雲微明還站著,一抬手,輕輕鬆鬆抓住打過來的硯台,順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官家竟被他鎮定的反應弄得愣了一下。
雲微明說道,「父皇稍安勿躁,兒臣還有話要講。」
「你說!說不好,朕今天就廢了你!」
雲微明指著地圖,道,「我能想到這些,魚或利自然也能想到這些,所以,他不會南下打仙人關,而是----」說著,手往上抬了抬,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條路線,「北上,轉道雁門關。破雁門關,取幽雲,然後坐守幽雲,緩而圖之。那樣的話,我們將失去整個北方的屏障,無異於被人扼住咽喉。」
他一番話,把眾人說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所以,」他環視一周,緩緩說道,「千萬不能調雁門關的守軍前來勤王,不止如此,還該把京師的守軍調去雁門關,只要守住雁門,魚或利無處可去,也沒有力量再來攻打仙人關,他要麼會原路返回,要麼北躥。」
官家感覺出了一絲絲不對勁,問道,「雁門關陳有重兵,一樣難打,你怎麼就那麼肯定,他們會去雁門關?」
雲微明扯著嘴角一笑,有些嘲弄地看了齊王一眼,「因為,是我讓他去的啊。」
「所以,你果真與他有勾結?!」
「兒臣不敢!父皇且聽我一言。」
「說!」
「可能是因為兒臣德行有虧,有人盯上了兒臣,想要陷害於我。那小人偽造了我與突厥勾通往來的書信,又盜了軍事布防的機密悄悄傳給魚或利,等到魚或利真的引兵攻來,兒臣就百口莫辯了。」
官家的臉色突然沉下來。幾位大臣也開始眉來眼去竊竊私語,趙王一個勁兒看齊王的臉色,齊王卻是面無表情,眼觀鼻鼻觀心。
雲微明繼續說道,「兒臣運氣好,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他們的圖謀。」
「既然發現了,為何不來稟報朕?」
「那小人既然要置我於死地,就算這一次躲過去了,還有下一次。兒臣想的是,他在明,我在暗,與其防不勝防,不如將計就計。兒臣擅作主張了,請父皇降罪。」
「你太衝動了,以後不要這樣了。」
「是。兒臣謹記。」
「繼續說。」
「那些人為了置我於死地,做得滴水不漏,傳遞消息用的都是兒臣的筆跡,莫說是父皇了,便是兒臣自己,也很難分辨出來。」
「嗯,所以呢?」
「所以,我找機會,也給魚或利寫了幾封信,替換掉原先他們要送的信件。魚或利竟然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