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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7:55 作者: 酒小七
「那個,我現在已經不唱那些了,我現在品味很高雅。」
「呵。」他又是輕笑。
林芳洲有些惱,「去去去,走開,熱不熱啊。」
「熱,真熱,我給你扇扇。」他還在笑,打開摺扇,用力地給她扇風。
一邊扇著風,雲微明的目光往周圍掃了一眼,見沈二郎正往他們這個方向在看,雲微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沈二郎慌忙低下頭,飛快地嗑瓜籽兒。
花里嬌唱完,照例有很多人打賞。林芳洲也賞了一百錢,不過一百錢是沒有資格掛燈籠的----只有打賞一兩銀子以上的,才會掛上紅色的燈籠,燈籠上寫看客的寄語,一連掛半個月。
雲微明說,「你既然喜歡,可以多賞一些。」
「一百錢夠多了。」
雲微明從腰間的荷包里摸出來一塊銀子,扔進那銅盤裡。
好大一塊銀子,少說有十兩八兩的,林芳洲看著很有些肉疼。
過不多久,花里嬌換了衣服,下得場來,直走到林芳洲二人跟前,福了福身,羞答答地說,「多謝兩位公子賞。」
林芳洲心想,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往常花里嬌從來不曾特別感謝她呢。
雲微明卻呆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問,「男人?」
那花里嬌臉一紅,點了點頭。
雲微明不太喜歡塗脂抹粉的男人,也不喜歡林芳洲喜歡。
哪知林芳洲卻很喜歡,回去的路上還掐著蘭花指學那花里嬌的唱腔,看起來娘唧唧的。他看著一陣無力,又不好說什麼。
又過了幾天,林芳洲狠心花錢,請花里嬌來家裡唱戲了。荷風荷香兩個婢女也被林芳洲借走了,一個彈弦兒一個吹簫,花里嬌扮了漂亮小娘子,林芳洲扮落魄書生,與他對戲,幾人玩得不亦樂乎。
雲微明一回家,看到這樣其樂融融的場面,已經不知道該吃男人的醋還是該吃女人的醋了。
林芳洲還給自己取了個藝名叫「花里貂」,雲微明聽到這名字時差一點吐血,捂著心口安慰自己:能安安分分待在家裡唱戲,不出門胡鬧,不是挺好的麼……
林芳洲膽子越來越大,終於,在花里嬌的慫恿下,她也扮成了嬌滴滴的小娘子。一身淡粉色的裙子,梳一個俏生生的元寶髻,戴著金鑲玉的首飾,擦了香粉,塗了胭脂,連眉毛都修了,細細的黛色蛾眉,眉下一雙眼睛明亮又好看。
花里嬌給林芳洲化完妝,拍手贊道:「好一個美嬌娘!」
林芳洲嘿嘿一笑,「你也是呢!」
十七看得有些無力。雖然他們的扮相很好看,但是一想到這兩個美女實際都是帶把兒的,他就有一種深受整個世界欺騙的錯覺。
好端端兩個男人,生生變成了一雙姐妹花……
林芳洲和花里嬌都扮作了女人,就沒人來扮書生了,最後他們拉了韓牛牛來救場。
所以這是什麼?一個長得有些一言難盡的書生,和兩個帶把兒娘子不得不說的事?
十七不想看,他眼睛疼。
但是他必須看,因為他是唯一的觀眾……
十七發現,自從以「保護林公子」的名義跟到林公子身邊,他做了除保護林公子外幾乎所有的事情。
真是令人感動的人生經歷啊,感動得淚流滿面!
三個人演完一段時,林芳洲問十七:「怎樣?評價一下。」
十七早已經看得神情呆滯,想也不想答道:「鮮花插在牛糞上。」
韓牛牛臉色一變,嗚----哇----
哭了。
林芳洲怒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人呢!」
「是啊,」花里嬌小聲嘟囔,「你自己有多美啊?還沒有我一根手指頭美呢,也好意思笑話別人。」
荷風荷香不敢罵十七,但神情也是惱怒不滿。
四人都來安慰韓牛牛,十七自知失言,連忙上前作揖賠不是。
正鬧得不可開交,突然一道聲音傳來:「這是在鬧什麼?你們林公子呢?」
眾人連忙跪下拜道:「殿下。」
林芳洲沒有跪,小元寶不喜歡她對他跪,她也不喜歡。
雲微明沒理會他們,又問了一遍:「林公子呢?」
「我,我在這裡啊,小元寶……」林芳洲弱弱地舉起手。
雲微明目光投向她,看得一呆,「你……」
林芳洲感覺很好玩。她提著裙子,一蹦一跳地走向他,「嘻嘻嘻,我在唱戲呢,扮成這樣子,怎麼樣?」
他那樣呆呆地看著她,也不眨眼睛,也不說話,像個木頭人一般。
林芳洲拍了拍他的臉,「喂,是不是嚇到你了……」
「沒、沒有……」
他總算回了魂,不過還是有些呆,愣愣地看著她。她看到他眼中她的倒影,真是一個美人哪,怎麼看怎麼喜歡。林芳洲對著小元寶的眼睛整理了一下髮髻,一邊笑道,「這個是元寶髻哦,好看嗎?」
「好、好看……」
她仰著頭,笑起來明眸皓齒的樣子,使他心跳瘋狂地加快,仿佛無法控制的野馬在狂奔。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不喜歡男人塗脂抹粉,可是看到塗脂抹粉的林芳洲,他非但沒有反感,反而……反而很喜歡……
喜歡得有些慌張,不知道說什麼好,大腦一片空白。
那麼好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無一處不好,連頭髮絲都散發著蠱惑人的氣息;還笑,笑容像一把鉤子把他鉤住,捆起來,無處可逃,也不想逃,只想溺死在這樣的笑容里。時光永遠停在這一刻吧,讓他永遠睡在這一刻,不要醒來。
林芳洲把他的眼睛當鏡子了,她摸著自己的髮髻,說道,「還真的是一個元寶呢,你摸摸。」說著,主動伸過腦袋,邀請他摸她頭上的「元寶」。
他沒有摸她的髮髻,反而輕輕抬起了她的下巴。
這動作太像是惡霸調戲良家婦女了,林芳洲莫名的有一點羞澀,她又不好意思表現的太娘們唧唧的,於是挑眉一笑,道,「公子,請自重。」
雲微明恨不得立刻將眼前人揉進懷裡。好在他尚存著一絲冷靜,只是拇指按著她的下唇,用力蹭了一下,說道,「一個大男人,擦什麼胭脂。」
「哼,」林芳洲偏頭躲掉他,撇了一下嘴角,「你管我呢,別人能這樣,我就不能了?你既然不喜歡就去別處吧,我們繼續唱。」
雲微明也不敢多待,生怕自己一時衝動做下錯事。他轉身離去,吩咐旁人不許跟著他,一個人在花園裡兜兜轉轉地彷徨。
腦子裡飛快地過著無數的畫面,每一個畫面都是林芳洲。以前的,現在的,高興的,難過的,男裝的,女裝的……
他腦子很亂,心緒如波濤般涌動難平。
走到一處花田,奼紫嫣紅開得正盛,他往那花田裡一倒。眼望著藍天,耳聽著鳥鳴,鼻端浮動著花香。
他抬起手,看著指肚上那層薄薄的胭脂。
他把指肚湊到鼻端嗅了嗅,閉上眼睛,緩緩地吐了口氣。
突然就苦笑了。
雲微明啊雲微明。
一入多情之障,一生萬劫不復。
第45章
那花里嬌與林芳洲志趣相投,漸漸便高看她一眼。別的男人都是「臭男人」,只有林芳洲和他一樣是「男人」。
且林芳洲雖然有點寒酸土氣,但是他背靠三皇子,吃穿用度都很好,用的香粉都比市面上能買的要好,荷風荷香都是很會講究的丫鬟,花里嬌很喜歡和他們玩。
林芳洲也很喜歡花里嬌。花里嬌唱曲兒比鳥叫好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為花里嬌的存在,林芳洲穿女裝就有非常正當的理由,不會引人懷疑。
林芳洲喜歡女孩子的裝扮,她感覺女裝比男裝好看多了,又香又漂亮。唉,做男人真可憐,都不能穿裙子。
從此林芳洲與花里嬌成了知己,出門玩的時候也經常帶著他。
沈二郎等一干人等,看林芳洲的眼神,越來越古怪。
這一日沈二郎過生日,他在京中也沒什麼親故,只要林芳洲這一幫狐朋狗友,於是給他做生日的也是這一幫朋友。
沈二郎在京中最大的酒樓太豐樓定了一個包間。
那太豐樓建得十分豪華:一條街的兩旁,面對面起了兩座樓。一座樓專招待普通食客,上下都是廣闊的大堂,桌椅排得滿滿的,用餐時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另一座是個雅致的小樓,裡面都是包間,專給喜歡清靜的客人用,自然,價格也比對面貴上許多。
兩樓間用一道寬闊的虹橋相連,橋上簇擁著許多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往橋下看那行人。這些女子眉飛色舞歡聲笑語的,乍一看讓人還以為自己走到了花街柳巷。
她們都是官jì。酒樓雇來jì子向客人賣酒,客人也可以花錢讓她們陪酒,自然也可以花錢要她們做別的。不過酒樓是吃飯的地方,沒有臥房。客人可以把jì女們外帶,酒樓從嫖資里抽成。
幾人走到包間,那酒樓的夥計推薦了幾個菜色,都是本店的特色好菜,只是價格有點貴。沈二郎揮金如土慣了,倒也不計較這些,讓眾人都點了,點完菜又說,「把你們這裡最好的酒先上一壇,再叫幾個姑娘,要好看的,知趣的。」
小夥計最喜歡出手豪闊的客人了,聽罷點頭哈腰笑道:「好嘞!敝店新近來了一個頭牌娘子,天仙一般的人兒!有客人為了親近她而差點打起來呢,恰趕上她今日有空,客人要不要?」
「廢什麼話,讓她來!」
林芳洲挺好奇頭牌娘子能有多漂亮,她伸長脖子往門口看。花里嬌卻拄著下巴看窗外樓下的車水馬龍。
林芳洲問他:「你不好奇嗎?」
「不好奇,我沒見過比我還好看的人。」
正說著,那頭牌娘子帶著兩三個姑娘,手裡托著酒壺,款款地邁著金蓮步,慢悠悠地走進來。待她走進包間,林芳洲看清來人時,笑了:「怎麼是你?」
這頭牌娘子竟是春露兒。
春露兒在這樣的場合遇見故人,思及往事,突然眼圈一紅,道:「原來是林公子。」
沈二郎問道:「你們認識?」
林芳洲不好說太多過往,只答道:「以前見過。」
沈二郎笑道:「這正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們倆該喝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