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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7:55 作者: 酒小七
林芳洲聽罷嘆服道:「這個人……武藝很高強啊。」
「是,刀就是普通的捕快們常用的那種刀,砍的時候一刀切,齊根斬,若沒有點好刀法,做不到這樣。」
林芳洲突然心念一動,看向雲微明。
他正在淡定地玩骰子,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他猛地一抬頭,與她對視。
林芳洲看到他眼裡溫柔的笑意,莫名的身體一寒。
潘人鳳離開之後,林芳洲屏退周圍,偷偷地問雲微明:「是不是你呀?」
他兩指夾著玉石棋子兒,落在鑲金的木製棋盤上,接著拿掉她兩個棋子兒,提醒她:「你快輸了。」
林芳洲哪還有心思下棋,追問道:「是不是你砍了蔡真的手?」
他神態從容地擲一把骰子。在骰子嘩啦啦的跳動聲中,她聽到他說:「他不該碰你。」
第44章
「你膽子也太大了!」林芳洲此驚非同和小可,不自覺地抬高聲音,待意識到之後,又連忙壓低下來,說道,「你,你,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呢?」
他安撫地看著她,「放心,沒有人發現。」
「十二呢?他總是跟著你,會不會察覺到異常?」
「就算有所察覺,他也不會告訴別人。」
「他會告訴官家的!」
雲微明沉吟一番,搖頭道,「不會。說了對他有害無利。」
「萬一呢?!」
「此事若是真的敗露,我就告訴父皇,那蔡真竟然色膽包天對我無禮,我咽不下這口氣,才把他砍了。」
「……」這樣也行?!
林芳洲被他的機智震驚得好半天沒回過神來。呆了一會兒,她突然嘆道,「我好慶幸。」
「嗯?為什麼這樣說?」
「我慶幸,我是和你一邊的,不是你的對頭。」
雲微明垂下眼睛,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怕我?」
「沒有啊……」
「林芳洲。」
「啊?」林芳洲聽他竟然叫她大名,她奇怪道,「做什麼?」
他看著她的眼睛,神色平靜,「我就算負盡天下人,也不會負了你。」
他說得那樣認真,讓林芳洲很感動,感動之餘,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她小聲說,「你對我太好了,小元寶,別人家的弟弟也是這樣對哥哥的嗎?」
林芳洲心想,小元寶一定是因為還惦記著她的救命之恩。她感覺自己占了他的便宜,於是說道:「小元寶啊,你看,雖然我救了你一命,但是你救過我兩命,這樣一看,還是我賺了呢!所以,你以後不要總把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了。」
「嗯。」
林芳洲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我聽太爺說,砍蔡真,是計劃周密的事情,所以你很早之前就準備了?」
「嗯。」
隱忍不發,周密計劃,最後一擊必中,這倒確實是小元寶的作風。林芳洲摸著下巴點點頭,又有些疑惑,「你要提前做準備,必定要跟蹤他調查他,這些,沒有別人發現嗎?」
「跟蹤調查,包括提前幫我把夜行衣和鋼刀藏在那附近,這些事情,都有別人來做。」
「誰?」
他也不瞞她,答道:「我舅舅與江湖人有些往來,是他僱人做的。」
這就對了,蔣國舅是最忠誠的三皇子黨,萬事聽憑小元寶的調遣,倒也不稀奇。林芳洲點點頭,接著又搖頭,「不對啊,都能僱人跟蹤調查了,為什麼不直接僱人去砍他?還需勞動你親自動手。」
「我就是要親手給你報仇。」
……
潘人鳳所料不錯,蔡真被砍之後,果然有人試圖把三皇子與蔡真的恩怨舊事重提。官家一開始覺得莫名其妙,自然不信,但是一個兩個三個……這樣說的人多了,他難免也有些懷疑:老三年紀輕,做事不穩重,確實有些任性的,再加上他很看重那位救命恩人,萬一呢?
於是官家把十二叫到宮裡,問道:「蔡真出事那天,三郎在做什麼?」
「那日官家宣三殿下入宮,在宮裡用過晚膳才回去。」
「對,是這麼回事,回去之後呢?他有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沒有,只是路上買了些藥,便回府了。」
「買藥?他買什麼藥?」
「祛濕的藥。」
官家點點頭,故意重重地一哼,說道,「這些人胡說八道,離間我們父子,用意何在!」
「官家息怒。」
十二向來話少,此刻也不勸他,官家卻盯著他的神色,追問道:「你說,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微臣不知。」
「這種問題,你真的沒想過?」
「微臣的職責是保護官家和殿下,謹守本分便好,旁的事情自有聖心裁奪,無需微臣揣測。」
「嗯,」官家點了點頭,「你回去吧,看好了三郎。」
「是,微臣告退。」
……
林芳洲在家擔心了幾天,發現果然沒人來找小元寶的麻煩,心裡便放下心,終於又有心情出門玩了。
雷霆社和虎嘯社又有了新的較量,她卻似乎有了點心理陰影,也不去看,只是讓十七帶著她去那勾欄瓦舍玩。
瓦舍里好玩的東西可不少,最多的是百戲,有唱曲的,跳舞的,雜耍的,很多呢。還有擺開桌案「說話兒」的,談書論史、風塵俠義、才子佳人,說不盡的今古風流。
沈二郎他們再看到林芳洲,都有些拘謹,不敢同她開玩笑了,畢竟林芳洲有一個高貴的背景。林芳洲說,「你們真沒意思,我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人嗎?以前怎樣,現在還怎樣,否則不要做兄弟了!」
她又請他們在瓦舍里包場看戲,那一眾紈絝見她與往常也無不同,這才敢與她說笑。
雲微明得知林芳洲又與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他有些無奈,道:「怎麼這些人像是蒼蠅逐臭一般,陰魂不散。」
林芳洲白了他一眼,氣道,「你罵我是大糞嗎?我很臭???」她抬著手裡的一把灑金摺扇,要敲他的腦袋。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笑道,「我哪裡敢呢,你很香,特別香。」說著,低下頭,閉著眼睛往她身上嗅,邊嗅邊問道,「今日這是什麼花露?」
他表情很痴迷,林芳洲只當他與她開玩笑,有些哭笑不得地一把推開他,答道,「不是花露,這是瓦舍新近流行的薰香。花里嬌用的就是這種。」
雲微明拿過她手裡的摺扇,打開來幫兩人扇著風,問道:「你今日又要去瓦舍聽曲兒?」
「嗯,順便去看看賣促織兒的,若是有好的,就買一個來養著,等養大了,大殺四方。」
「我也去看看。」
林芳洲奇怪道,「你去做什麼?那種地方你不會喜歡的。」
「我好奇。」
林芳洲本來同幾個朋友約好了的,下午見面時,沈二郎他們看到林芳洲身邊多了一個人,那人看著年紀不大,生得芝蘭玉樹一般,舉手投足間氣度雍容,貴不可言。
能是誰呢?
眾紈絝們不約而同猜到了一個很可怕的答案,紛紛就要跪倒下拜。
雲微明卻說,「都起來。我今日只是來聽聽戲,繁文縟節一概免了。」
眾人都很怕他,心裡又想道:今日能與三皇子殿下一同坐著聽戲,此生無憾也!
瓦舍里的戲班無數,各家都有自己拿手的伶人。這一眾伶人之中,唱諸宮調的花里嬌近些天風頭最盛。
要說這花里嬌,也是妙人一個。他本是個男子,五六歲便開始學唱戲,今年十五歲了,生的面如傅粉,唇若塗脂,身段風流,唱戲時扮作女孩兒,簡直雌雄莫辯。
加上一把黃鶯般的嗓子,一開口,艷驚四座!
瓦舍里的高手無數,花里嬌原先只是小有名氣。他之所以像今日這般名聲大振,還源於前不久發生的一樁公案。
蔡真只因看了一次花里嬌的戲,便對這溫柔貌美的小伶人上了心,勾了幾次,花里嬌也不理他。蔡真失去耐心,拿出錢來要強逼著霸占。花里嬌又不敢得罪他,只好委身於他。
兩人才好了不到半個月,蔡真突然被人砍了胳膊。因為是在花里嬌那裡被砍的,於是「花里嬌」這個名字被很多人聽說了。許多人跑來看花里嬌,還跟他打聽當日的具體情形。
蔡真做過許多壞事,若不是有人撐腰,早該死在牢獄裡了。他被人砍了胳膊,簡直大快人心。花里嬌牢牢抓住聽眾的心理,把那蔡真被砍的情形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見到一般----實際這都是他瞎編的,他還沒來得及看,就被打暈了。
說完這些,他又說自己被蔡真霸占是多麼委屈,多麼的生無可戀,甚至幾度想要自殺,又掛念著老母親,不敢死……幸好蒼天有眼,派了個大俠來把他從苦海解脫出來……
這樣一說,賺了許多眼淚。
花里嬌的知名度大大地提高了,加之他本來就色藝雙馨,從此一躍成為瓦舍里第一等的人物,許多人專程為了看花里嬌來瓦舍,還有些富貴人家,請諸色伶人去家中表演助興時,會點名要花里嬌。
花里嬌在瓦舍唱的是諸宮調。所謂諸宮調,就是各色曲調的串聯。諸宮調節奏悠揚,唱詞文雅,雲微明簡直難以相信,林芳洲竟然喜歡。
「你聽那曲子,我覺得很好聽,」林芳洲給他解釋,「而且花里嬌的唱腔很好,比鳥叫還好聽。」
這是誇人的話嗎……
雲微明側頭打量著她,把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瞪他一眼,道:「做什麼?」
他笑道:「我沒想到,你竟然喜歡這些。」
林芳洲反問:「你覺得我該喜歡什麼?」
「你往常唱的那些yín詞艷曲,比如----」他說著,突然湊近一些,附在她耳邊,壓低聲音,緩緩地說,「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咳。」林芳洲聽到這種詞從小元寶口裡說出來,莫名覺得好羞恥,臉上湧起一陣燥熱。
他眯著眼睛看著她臉上迅速爬起的俏紅,輕笑道,「這種詞,虧你唱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