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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7:55 作者: 酒小七
    「梳過,但只有這一種,」林芳洲指了指自己的頭頂,有些鬱悶,「我從小就是男人嘛。」

    「公子真可憐,」韓牛牛托著下巴端詳林芳洲,「公子,你長得這樣好看,不穿女裝真是浪費。」

    林芳洲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我長成這樣,所以才招一些不三不四的斷袖。」

    韓牛牛突發奇想:「公子,我給你梳頭吧?」

    林芳洲猶豫著,想要試試,又有點怕怕的,還有一些小興奮,最後她一拍桌子,「你去把門栓上,不許人進來。」

    韓牛牛給林芳洲梳了個飛天髻,戴了首飾,還找了一條她自己的裙子給林芳洲穿上。雖然那裙子很不合身,但畢竟是裙子呢!

    林芳洲這樣隨便一打扮,竟也姿容艷麗,韓牛牛在一旁看得有些呆。

    林芳洲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很滿意,她用手指點著光滑的鏡面,笑嘻嘻道:「小美人,你今年多大啦?哪裡人呀?介不介意交個朋友呀?……」

    韓牛牛看得更呆了,心想公子莫不是腦子壞了?自己調戲自己?

    恰在這時,外頭有人敲門,咚咚咚。

    「兄長,是我。」小元寶的聲音。

    林芳洲和韓牛牛都嚇了一跳。林芳洲:「等等等等一下!」

    「怎麼了?」

    「我我我我在午睡,沒穿衣服,你等一下!」

    他於是沉默了。

    林芳洲慌忙把衣服換回來,頭髮拆開披散下來,前去開門。一開門,見小元寶低著頭,林芳洲有些奇怪,「你,你怎麼了?」

    他抬頭,她看到他鼻子下赫然掛著一道血印子,把她嚇了一跳,「你怎麼流鼻血了?!」

    「沒事,天氣乾燥,可能有些上火。」他鎮定地掏出手帕,擦掉鼻血。

    「多喝水。」

    「嗯。」

    林芳洲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呀?」

    「父皇要見我,不知何事,晚飯可能不回來吃了,你不要等我。」

    林芳洲點頭道,「這種事情,你讓別人來傳個話就好了。」

    雲微明見林芳洲黑亮的頭髮披散下來,更襯得容顏勝雪。他心頭微動,抓起一把她的頭髮握著,涼滑如絲的觸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他奇怪道:「你午睡為何要把頭髮散開?」

    「我……那個……頭癢,我懷疑長了虱子,讓牛牛給我抓虱子呢!」

    她身後的韓牛牛連忙點頭,「嗯!我剛才抓到好大一隻呢!一擠一兜血!」

    雲微明眉毛跳了一下,鬆開那把頭髮。

    ……

    官家召見三皇子,倒也沒什麼大事,晚飯果然留他在宮中吃了,不止如此,飯後,父子兩人還說了一會兒話。

    最近官家對三皇子的態度有些改觀,尋常人可能發現不了,但是那些重臣近侍們,都感覺到這一微妙的變化。這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誰也說不清楚,不過,服侍官家超過十年以上的人,可都記得曾經官家對三皇子不聞不問的態度呢。

    要說喜歡,似乎也沒有多喜歡?官家好幾次跟那些元老們抱怨,說三皇子太老實。

    是啊,三皇子年紀小,心眼實,又低調又樸素,沒有趙王和齊王那樣伶俐,被欺負了也不聲張,著了人家的道,也沒怨言,就算是救命恩人被自己的哥哥欺凌,也只是忍氣吞聲……生在皇家,這樣敦厚的性子,難免要吃虧一些。

    也不知怎麼的,三皇子留給宮內宮外、滿朝文武的印象,就是這樣。

    有一次潘人鳳參加聚會,聽到那些同僚討論三皇子時,用的形容詞都是「老實」「忠厚」「耿直」這類的,他當時就目瞪口呆了,心想你們是不是對三皇子有什麼誤解啊……

    那可是從十歲就稱霸書院的小魔頭啊!都不去打聽一下嗎?

    其實,自然有人去打聽了,官家的人、趙王齊王的人,都去過了。

    林芳思本來就為人低調,人緣還不錯,尤其與他同窗的幾個少年,對他很忠心。再說,永州百姓聽說自己境內出了一個落難皇子,如今認了親一飛沖天,誰還敢說那林芳思的壞話?就算是書院打架這種事,動機也是好的,因為「聽說那人毀謗師長,氣不過才打起來,小孩子嘛」,還有「雖然讀書不是最好的,但是上進,努力,為了強身健體,每天跑步去上學呢」,「心眼好,看到老人挑著擔子,他都要上去幫一把」「心軟,看到受傷的貓頭鷹,都要救一下呢」……

    他們能打聽到的,翻來倒去,最黑的歷史,也不過是「他小時候貪玩,養過蠱蟲,但只養了一陣,後來就不玩了」……這種。

    趙王和齊王聽了探子來報,心想就不要拿著這些去找父皇告狀了,說出去都是給老三增加好印象的。

    唉,可惜了,他怎麼那麼快放棄玩蠱蟲呢……

    雲微明離開皇宮時,天已經黑透了,滿街燈火,酒樓還在營業,裡頭傳來陣陣喧笑聲。他騎著馬,身後跟著十二,也騎著馬,除此之外再無他人。對一個皇子來說,這樣的出行是十分寒酸的。

    三皇子生活樸素簡單,朝臣們都知道,還有人誇他有「隱士」的志趣。官家也說過他幾次,奈何他就是改不了。

    雲微明出宮之後,沒有回府,而是掉轉馬頭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先買點藥。」

    十二問道:「殿下哪裡不舒服?用不用請御醫看看?」

    「不是我,是林芳洲,長了虱子,我給他買點沐浴消蟲的藥。」

    十二便不說話,策馬跟著他。

    走了許久,路過好幾家藥鋪,三皇子看也不看一眼,直走到一家叫「百香堂」的藥鋪。他下馬,將馬繩交給十二,道:「你在外面看馬,我去去就回。」

    十二深知,遇上林公子的事情時,殿下喜歡親力親為,於是此刻他安然在外面看馬。

    天空飄下了小雨,那馬有些不安分,十二控著兩匹馬,眼望著藥鋪里昏黃的燈光,等了約莫有兩刻鐘,他突然聽到周圍不遠處有喧鬧聲,間雜著哭喊。他循著聲音的方向,伸長脖子望了望,卻也看不到什麼,只知道似乎出了事情。

    三皇子不知何時,已經拿著兩包藥走到近前。

    十二問道,「殿下,那邊似乎有事,需不需要去看一下?」

    三皇子翻身上馬,「走。」說著一夾馬肚子,那馬便小跑著奔走起來。馬蹄子踏在青石路面上,發出有節奏的清脆聲響,仿佛寂寞的歌女正一下一下地敲著胡笳。

    十二呼吸之間,突然感覺不對勁!

    空氣里浮動著血腥氣,很淡,尋常人可能察覺不出,但是他的刀也飲過許多血的,此刻十分確定!

    十二心裡疑雲頓生,也策馬追上去。

    回到府上時,那血腥氣早已經消散了,殿下身上也沒有任何血跡,觀其神色,也無異常。

    十二又有些不確定了。

    雲微明站在檐下,看著夜雨溫柔地洗刷院中的花糙樹木,看了一會兒,他突然喚他:「十二。」

    「微臣在。」

    「你今年多大了?」

    「殿下,微臣今年三十有五。」

    「嗯,跟了我父皇多少年了?」

    「微臣做禁中侍衛有十二年了,服侍官家,也有十二年了。」

    雲微明點了點頭,突然又說,「今年,是父皇的六十大壽。」

    十二也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父皇服了這麼多年丹藥,功力精進了許多,想來距離神功大成,也不遠了。」

    聽了此番話,十二突然心頭大震。

    官家痴迷道家方術,煉丹尋求長生,這不是新鮮事了。他吃了多年丹藥,現在拉出來的糞便都是紅紅綠綠的,早已經毒入肺腑,還能活多久?

    所謂「神功大成」,意思不就是「駕鶴西去」!

    老皇帝駕崩,新皇帝誰做?

    你現在,效忠誰?

    十二明白,三皇子這番話,無疑是在要求他站隊。他突然單膝跪地,拱手高舉,道:「十二誓死追隨殿下!」

    雲微明雙手將他扶起來,「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

    ……

    第二天,林芳洲又來找雲微明下棋,還是像往常一樣,一邊擲骰子一邊走棋子兒。棋局下了一半,正戰得難解難分呢,潘人鳳突然求見。

    潘人鳳走進來,林芳洲朝他揚了一下手,臉上堆笑,「太爺,好久不見!」她對待潘人鳳的態度,總是有些諂媚,儘管現在他已經不做太爺了。

    雲微明不緊不慢地擲骰子,擲了一個「六」,他笑道,「我的。」說著走了一步棋。

    潘人鳳與他見了禮,接著說道,「殿下,微臣方才聽說,蔡真昨晚在外面被人砍了雙手!」

    林芳洲手裡的骰子掉在棋盤上,叮叮噹噹地跳了幾下。她呆呆地看著潘人鳳,問道:「哪個蔡真?」

    「就是齊王的小舅子,一個多月前開罪過你的那個。」

    「他也有今天?」林芳洲有些幸災樂禍,一想到是砍雙手這樣殘酷的事情,她又打了個寒戰,「噫……好血腥,太可怕了!果然人不能做壞事,會有報應的!」

    雲微明把骰子塞到林芳洲手裡,「該你了。」

    潘人鳳說道,「蔡家正房只這一個男丁,現在蔡家已經鬧翻了,殿下,微臣擔心,齊王會不會拿此事做文章,把禍水往你身上引?」

    「哦?」雲微明輕輕挑眉,不屑道,「蔡真擄我兄長的事情已過去一個多月了,再把舊事重提,往我身上栽贓,就太可笑了,把父皇當傻子嗎?」

    「官家聖明,自然不用擔心。只是,那齊王一向詭計多端,殿下,不可不防。」

    「我知道了。」

    林芳洲好奇問道,「太爺,蔡真怎麼就被人砍了手呢?」

    「其實不止砍手,」潘人鳳答道,「說是把兩條胳膊齊根斬斷呢!幸虧及時送醫,堪堪保住一條命,以後是廢人一個,生不如死。」

    林芳洲搖頭咋舌,道,「是誰砍的?」

    「不知道。蔡真新近看上了一個叫『花里嬌』的小戲子,養在外面,這些天都在花里嬌那裡過夜。昨夜有個黑衣人,蒙面,也沒驚動守夜的人,突然就闖進他們的臥房,把花里嬌打暈,然後砍了蔡真的胳膊。那人目標很明確,就是衝著蔡真去的,也不知蔡真得罪了哪路神仙。捕快在那附近搜捕時,也只找到一副夜行衣,和一把染血的鋼刀。別的什麼都沒有。現在案子已經報到官府,不知道能不能追查出來。那兇手有備而來,規劃周密,做事果決,也沒留下什麼痕跡。蔡真平常又飛揚跋扈,做過許多壞事,結了很多仇家……以我多年斷案的經驗,我看這案子難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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