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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7:55 作者: 酒小七
    她聽到他咬牙切齒是聲音,心道小孩長大了,心思越來越多,動不動就生氣。看了一會兒書,林芳洲又覺得無聊,朝外面喊道:「荷風。」

    「奴婢在,公子有何吩咐?」

    「唱首歌來聽聽。」

    「是。」

    過不多會兒,外面響起悠揚的琴聲,接著是一把黃鶯般動聽的嗓子,唱起了歌。那歌詞是:「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捲夜來霜。

    金爐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

    奉帚平明金殿開,暫將團扇共裴回。

    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好聽是好聽,可惜一個字都沒聽懂……

    林芳洲問小元寶,「她唱的什麼意思?」

    「這是唐人的一首詩。」小元寶簡單給她解釋了一下這首詩的意思。

    林芳洲聽罷恍然,「她是不是在暗示你什麼?」

    「你既然這麼體貼,不如我讓荷風去陪你?她為你疊被鋪床,你解她閨中寂寞。」小元寶說著,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直覺告訴林芳洲,他這話,有且只有一個正確答案。她連忙搖頭道,「不用不用。我有韓牛牛呢!」

    「……」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了。

    這時,荷風的歌聲突然停止了,只聽外頭一個jian細的聲音道:「殿下,宮裡使人帶話說,聖旨正在路上,請林公子準備接旨。」

    林芳洲有些擔憂,「我我我我嗎?為什麼是我?」

    小元寶道,「應該是封賞的聖旨下來了。你此前是戴罪之身,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封賞,不要擔心。」

    他所料果然不錯。

    那聖旨把林芳洲大大地誇獎了一番,賞銀千兩,還封了個爵位。

    爵位是「公侯伯子男」里最末等的男爵。

    林芳洲拿著聖旨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裡,滿院的下人都上前來恭喜,她有些心煩意亂,隨便給了些錢打發他們。

    關起門來,林芳洲憂心忡忡地對韓牛牛說,「完了完了,官家封了我一個男爵,他日若發現我實際不是個男的,會不會氣得鬍子翹起來?」

    韓牛牛見她著急,也跟著著急,「那怎麼辦呀?要不說實話吧?你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官家不會砍你頭的吧?」

    「你不懂。我現在說了實話,就是欺君!官家不一定砍我,但是小元寶還有兩個哥哥呢!」說著,聲音壓得低低的,道,「我救了小元寶,他兩個哥哥一定恨我入骨,巴不得把我弄死呢!」

    「啊?怎麼辦?要不,公子,我們跑了吧?跑到別處去,隱姓埋名,你換回女裝,也沒人認識你。」

    「你傻了嗎?跑了不正是要告訴別人我有問題?再說,全天下都是他雲家的,我能跑到哪裡去?」

    「要不……要不告訴小公子?小公子聰明,沒準能想到辦法呢。」

    「不行不行,」林芳洲搖了搖手,「不能告訴他。倘若他知道了,他要不要告訴他爹?若是不說,他就和我一同欺君了。我要是不告訴他呢,最多算是我連他一起騙,到時候讓他來一個棄車保帥就好。」

    「那……那怎麼辦呀……」韓牛牛好著急,淚花在眼睛裡打轉。

    林芳洲很怕她牛蛙一般響亮的哭聲。她拍了拍她的肩,「沒關係。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沒被發現呢,說明我偽裝得好。往後小心行事,想來也不會有人懷疑。」

    韓牛牛點了點頭。

    林芳洲悠悠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牛牛,你說……到底是做男人好呢,還是做女人好呢?」

    「做女人好,不用砍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假如你可以選,你願意做個男人,還是女人?」

    「當然是男人。」

    「為什麼?」

    「我長得醜,自小就被人嫌棄嘲笑,嫁不出去。好不容易說個親,還把人嚇死了。倘若我是個男人,只要勤勞厚道,也會有人喜歡我。別人不會笑我丑,只會說,韓牛牛雖形貌不好看,卻是一等一的忠厚可靠。」

    「是這個理,」林芳洲點點頭道,「唉,其實就算好看的姑娘,命也未見得有多好。」

    「為什麼這麼說?」

    「楊老虎的小妾,那個叫春露兒的,楊老虎天天打她,我看她挺命苦的,雖然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做夢喊我的名字……還有,我今天聽小元寶的丫鬟唱歌,那個丫鬟長得很好看,唱的歌……好可憐。」

    韓牛牛問道,「她唱什麼歌呀?」

    「唱的是……是……哦,『我長得這麼漂亮,活得還不如一隻烏鴉』。」

    韓牛牛有些茫然,「什麼意思呀?」

    「就是說女人命苦。」林芳洲下巴墊在胳膊上,撇著嘴角說,「如此看來,還是做男人自在啊!」

    突然好希望自己真的長個小弟弟……

    過了幾天,林芳洲又回了一趟永州。她娘的忌日到了,她去給娘燒紙,順便看望一下父老鄉親。小元寶讓人打點了許多財物,一併帶回去。

    林芳洲去骨科大夫那裡複診,大夫把她的熊掌一層層地拆掉,檢查一番,說道,「骨頭長上了,往後不用纏布了。」說完又開了藥,讓她回家每天泡藥洗手,洗一個月就能痊癒。

    然後又叮囑她,最好每天給手按按摩,痊癒之前不許用力握東西提重物,等等。

    林芳洲回到京城,給小元寶看自己的手。

    小元寶握著她的手仔仔細細地看。那一雙手裹了將近三個月,比往常還要白嫩,也沒留什麼疤痕。他便放下心,又聽說要每天給手按摩活血,於是握著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輕輕按摩,動作十分溫柔。

    她的指骨出奇地軟。握著這樣的手,小元寶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反正腦子裡亂亂的。

    林芳洲突然說道,「我聽說,你爹要給你議親啦?」

    他的動作頓住,悶聲答道,「我已經拒絕了。」

    林芳洲覺得很稀奇,「你想拒絕就拒絕啊?」

    「我對他說,他這幾年修煉正進到關鍵時刻,我身為他的兒子,幫不上什麼忙,只好每日齋戒,不近女色,也是一番孝心。」

    「你爹真是……一言難盡。」林芳洲搖著頭,接著又問,「不對啊,你到年紀了,為什麼不成親?不許說兄長沒有成親這種話,你那兩個親哥哥可都成親了,都有兒女了呢。」

    「我不想成親。」

    「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

    他低垂著眼睛,濃長的睫毛遮住了目光。

    林芳洲突然有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她之所以不娶妻,是因為女扮男裝,那么小元寶呢?會不會也……

    這個猜測太可怕了,林芳洲捂著嘴巴,小聲問道,「你,你不會……」

    他突然抬眼看她,提著一顆心,等著對方說出那個要命的猜測。

    林芳洲:「你不會是個女人吧……?」

    那一瞬間,他一直以來緊繃的某個弦仿佛斷裂了。他啼笑皆非,又覺得荒唐,又怒不可遏無處發泄,一衝動,抓著她的手按到自己腿間。

    林芳洲:「……」

    「摸到了嗎?」

    「……」

    「我是不是男人?」

    「……」

    「是不是?嗯?」

    「……」

    第38章

    林芳洲一連好些天沒有理小元寶,吃飯也不和他一起吃,也不去他書房看畫本了。

    小元寶也沒敢來找她。

    兩人之間與往常大不相同,仿佛都恨不得忘記對方的存在,這令府里的人覺得很奇怪,又不敢問。

    林芳洲一人悶在府里更加無聊,她對韓牛牛說,「我們出去玩吧。」

    韓牛牛:「好呀,可是……小公子會同意嗎?你的手還要洗二十來天呢。」

    「為什麼要他同意,我又不是犯人。」

    「可這是他的家呀。」

    韓牛牛這樣一說,林芳洲更覺不滿,輕撇嘴角道,「他的家?往常他在我家時,也能出入自由,我從來不看著他。」

    林芳洲帶著韓牛牛走出院子,一抬頭,看到樹上坐著個人,一身白衣,兩條腿垂下來。林芳洲手搭涼棚,朝那樹上的人道,「好漢,你穿得這樣風騷,不怕鳥往你身上拉屎嗎?」

    十七本來在樹上吹涼風呢,順便逗逗呼呼大睡的九萬。他聽到這話,臉一黑,立刻跳下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問道,「我,風騷?」

    「別動!」韓牛牛突然說。

    十七立刻站著不動,也不知怎麼回事。

    韓牛牛從他背後抓下來一條綠色的胖乎乎的蟲子,拿在手裡玩,「真可愛。」

    十七:「……」

    他看向林芳洲,問道,「公子,你要出門?」

    「嗯。」林芳洲點了下頭,忽又目光幽幽地看著他,「不行嗎?」

    「行,我跟著你。」

    「為什麼?」

    「我奉殿下之命保護你,要寸步不離。」

    林芳洲於是又多了一個尾巴。

    十七喚來人去準備車馬,接著問林芳洲:「公子想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就隨便走走看看吧,也不用坐車了,我正想見識一下京城的風光呢,雖然來了許多天,卻是沒有正經見一次。」

    十七也不廢話,林芳洲說什麼他都照做。

    出了門,十七對林芳洲道,「京城很大,此路往北是馬行街,也是藥鋪一條街,沒什麼看頭,往南是潘樓街,那裡專門賣飛禽走獸。」

    林芳洲來了興趣,「都賣什麼?」

    十七笑道,「但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找不到的……再往南走就遠了,最好是乘馬車去,有個相國寺,公子想必也聽說過。那相國寺很熱鬧,每月五次的萬姓交易大會,是很大的集市,貨品應有盡有,可惜今日沒有趕上。不過相國寺有個和尚叫慧普的,做得一手好豬肉,公子可以去嘗嘗,不知今日還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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