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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7:55 作者: 酒小七
    小元寶生受著大夫的怒火,耐心說道,「昨日受的刑,被上了夾棍,你看看,現在怎麼救?」

    大夫檢查一番,把林芳洲疼得直嚎叫,小元寶心疼的要死,又不敢讓他亂動,只好按住他的肩膀,一邊柔聲寬慰道,「忍一下,忍一下就好了……明日給你買滴蘇鮑螺。」

    大夫說道,「十根手指頭,斷了八根,只有兩個拇指是好的。那夾棍是十分兇狠的酷刑,當堂被夾死的大有人在,你這兄弟算運氣好的了。」

    「斷骨能接嗎?」

    「能接是能接,但我也不保證一定能接得和原先一樣好,我盡力而為。」

    「如此,拜託了。」

    大夫給林芳洲接骨頭,把她弄得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小元寶的心揉成了一團,仿佛在被一個巨大的手掌一邊擰一邊撕。他才發現,原來人的心可以疼成這樣,疼得他只恨不得全盤代他受過,哪怕痛苦多十倍也願意。

    接好了骨,大夫又開了內服的藥方,然後說道:「我今晚回家熬上膏藥,明天再給他敷。」

    「有勞大夫。」

    小元寶和王大刀一同把大夫送走,回來時,見林芳洲竟已睡過去了。

    方才接骨實在耗費體力,她早就累得不行了。

    王大刀也要告辭,但告辭之前,他有一個疑惑必須要小元寶解答一下:「你到底是如何說服楊仲德的?」

    小元寶也不隱瞞,三言兩語交代了。

    「你……唉。」王大刀搖頭嘆氣。給楊老虎出那等計策,豈不是助紂為虐?往後他不定要怎麼盤剝百姓呢。

    可是小元寶為了林芳洲活命才出此下策,王大刀又不好意思說他什麼。

    小元寶知道王大刀為何嘆氣。他說道,「不要擔心。」

    「你年紀小,還不通曉苛捐雜稅的可怕。」

    「無妨,將死之人,且讓他再猖狂幾天。」

    王大刀聽到此話,心裡一驚,抬頭看他。

    但見他眼裡鋪天蓋地寒意一片,仿佛數九寒天裡冰凍三尺的河面。他冷冷說道,「那狗賊加在他身上的罪孽,我必定百倍還之。」

    說著,垂目看向床上睡著的人。

    看著林芳洲,他的目光里終是染上了一點雪絨花般的溫柔。

    第29章

    林芳洲後半夜醒了,醒時見燭光亮著,小元寶躺在她身邊,睡得安詳。她輕輕坐起身,低下頭,見自己兩個手被包裹得仿佛熊掌,只拇指還有些自由,能活動。

    她剛要下床,卻聽到身後小元寶輕聲喚她:「你做什麼?」

    「我……方便一下……」

    「別動,穿鞋。」

    他按住她,接著下床,幫她把鞋穿好了。林芳洲的腳掌落在他的手掌里,肌膚貼著肌膚,她有些彆扭。

    小元寶也有些赧然,穿完鞋,說道,「你的腳這樣小,只有我一個巴掌大。」

    林芳洲翻了個白眼,道,「我個子就這麼高,能指望我長一雙巨靈神的腳?」

    小元寶覺得有道理。

    她下床,吊著兩個熊掌走出去,小元寶提著燈籠跟在她後面,直到她走到茅房門口,他還緊跟不放,林芳洲很驚奇:「你也尿尿?」

    「不是,」小元寶有些不好意思,移開眼睛不看她,抿了抿嘴角,道,「我……幫你。」

    「不用,你在這等著。」

    「你的手不能動。」

    「不是還有兩個好指頭麼,我沒問題,有人在旁邊我根本尿不出來。」

    他突然靠近,微弱的燈光中,他高大的身影壓下來,讓林芳洲嚇了一跳,「你你你幹嘛?」

    他沒有說話,雙手扣向她的腰間,三兩下把她的腰帶解下來。

    林芳洲用腕端按著褲腰,以防褲子掉下去,她有些哭笑不得:「你他娘的腦子有病吧?」

    小元寶:「去吧。」

    林芳洲方便完,出來時小元寶又幫她把腰帶繫上。

    夜色安靜,兩人都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尷尬。

    林芳洲感覺羞羞的,紅著臉,說道,「小元寶,其實不用的。」

    小元寶垂著眼睛幫她理了理衣角:「這衣服都有餿味了,明天換一套吧。」

    林芳洲:「……」

    ……

    次日一早,小元寶早早地起來,出門給林芳洲買了早餐,又去望月樓訂了她愛吃的點心,回來時恰好林芳洲醒了。

    林芳洲的手不能動,早餐是小元寶一口一口餵給她吃的,羊肉薺菜餡的饅頭,還有燉得嫩嫩的蛋羹,蛋羹里放了蔥花和芝麻油。

    她早已經看開了,人活一世,早晚是個死,臨死前還有人這樣服侍她,她也算心滿意足了。一邊吃早餐,林芳洲一邊說,「小元寶,你知道嗎,有你給我送終,我應該能死得很安詳。」

    「不許胡說。」小元寶擰著眉,把一大勺蛋羹餵給她,堵住她的嘴,「你不會死。」

    林芳洲有些難過,「小元寶,你別這樣。」

    「你不會死。」他直勾勾地看著她,固執地重複了一遍。

    「案子都判了,板上釘釘,無力回天。等我死的那天,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現在不能說,說了怕連累你。」

    「你不會死。」

    「小元寶……」

    他又餵她吃蛋羹,林芳洲扭開臉不肯吃,狐疑地看著他:「你不會要帶我跑吧?我不跑,跑了之後咱倆都是通緝犯,還得連累你。」

    「我會讓你正大光明地活著。」

    「哎,你說,咱哥倆如果跑了,扮成女裝,肯定就沒人認出來了吧?到時候我們就做一對如花似玉的姐妹花。」

    這是什麼餿主意……小元寶無奈地搖了下頭,說,「所有的死刑案,都要經過刑部覆核,若發現有冤情,還可改判。」

    「我當是什麼好辦法,你說得好輕巧!我跟你說啊,官官相護!那楊仲德明明作惡多端,為什麼還能做官?吏部的人是瞎子嗎?不是,是因為楊仲德使銀子打點了。吏部的人能買通,刑部的人就不能買通了?而且我聽說啊,現在朝局很亂,那些做官的,都忙於黨爭,哪有心思為民請命呢!你省省心吧,民告官首先就是一罪,不僅不能為我平反,還要把你也搭進去,那楊仲德豈能容你去告他?你年紀小,不懂江湖險惡。」

    「我懂。」小元寶不想因為此事爭執,便說道,「先吃飯。」

    餵完林芳洲早飯,小元寶又去熬藥,藥熬好時,骨科大夫來了。

    骨科大夫給林芳洲上膏藥,小元寶在一旁給他打下手。上完膏藥,大夫囑咐了幾句,又號脈,號完脈,他突然笑了笑,「果然如此。」

    林芳洲感覺大夫的笑容好奇怪,忙問道,「什麼意思?」

    大夫搖搖頭,「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一樁舊事,」說著,看向小元寶,道,「給你哥哥買個丫頭吧。」

    林芳洲突然瞪圓了眼睛看著大夫。

    那大夫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對小元寶說,「你一個大小伙子,毛手毛腳的,伺候人這種事情,還需細緻周到的丫鬟。」

    小元寶被嫌棄了,有些悶悶不樂,「好。」

    林芳洲突然對小元寶說,「你去把藥端來,我該喝藥了。」

    小元寶點頭出去了,林芳洲立刻問大夫道,「大夫,你,你看出來了?」

    大夫冷笑,「老夫從醫多年,若連男女都看不出來,豈不是眼瞎?」

    「咳咳咳……那個,不要告訴別人。」

    「我沒那麼多事。不過我倒有點奇怪,你弟弟與你生活了這麼久,沒看出來?」

    「沒有。」

    「他多大了?」

    「十六歲。」

    大夫點點頭,「還小,沒見過女人,什麼都不懂。等他再大些,你藏也藏不住。」

    「我不用藏,我已經被楊老虎判了死刑,秋後就問斬呢!」林芳洲說著,抬起熊掌往脖子上比了比。

    大夫有些氣憤:「我救一條人命殊多不易,他們說砍就砍。」

    林芳洲:「節哀。」

    大夫輕輕翻個白眼,「這話該我來說吧……」

    ……

    小元寶的效率是很高的,餵林芳洲吃完藥,轉頭立刻去找來人伢子,要買丫頭。

    人伢子問道:「你有沒有具體的要求?比如模樣俊的,年輕的,女紅做得好……這些。」

    「我要丑的。」

    「……」人伢子張了張嘴,只當自己沒聽清,「要什麼樣的?」

    「人品靠得住、做事情細緻周到、會伺候人,要年紀大一些,穩妥。最好長得醜一些。」

    「哦,要伺候人的,這我能理解,可……為什麼一定要丑的呢?」

    「丑的便宜。」

    「……」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人伢子回去在自己掌握的人口裡扒拉一番,找到一個絕佳的人選。

    此人名叫韓牛牛,十分厚道勤快,手也巧,只是長得不好看:一雙綠豆眼,兩片厚嘴唇,蒜頭鼻,下巴上有一小塊胎記;五短身材,胖胖的有些壯;一雙大腳片子,很費鞋。

    韓牛牛今年二十二歲,沒有丈夫。她之前許過一個人家,那家人底子不好,能娶上媳婦也就謝天謝地了,哪知那家的兒子卻還挑三揀四的,眼睛長在天上,聽說自己配了個丑妻,不得拜堂就先鬱鬱而終了。

    因為有婚約,韓牛牛一直把自己做他的未亡人,還在家中給他上了靈位。

    小元寶圍著那韓牛牛轉了三圈,越看越滿意,最後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將那韓牛牛領回了家。

    小元寶以為林芳洲看到醜陋的韓牛牛會不高興,他早已為此想好說辭。哪知林芳洲第一眼看到韓牛牛時,臉上並無不快,甚至還有些小驚喜:「牛牛,扶我出恭去!」

    「嗯!」韓牛牛第一天來,決定好好表現,爭取不要再被賣掉。

    一主一仆高高興興地去如廁----小元寶很不理解,如廁有什麼可高興的……

    他呆呆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待那背影消失後,他垂下眼眸,心道:也太葷素不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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