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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7:55 作者: 酒小七
    那楊仲德把驚堂木重重一拍,道:「大膽刁民,還不跪下!」

    林芳洲噗通跪下,問道,「不知大人找小人所為何事?」

    楊仲德指指林芳洲,問那馮癩子:「是他嗎?」

    馮癩子道:「就是他!我親眼所見!他夜半三更闖進我家中行竊,被我娘發現,就……就……就痛下殺手,把我娘活活勒死了!」

    林芳洲覺得他簡直是在講笑話,「胡扯!我為什麼去你家裡行竊?你家除了老鼠還有別的?還勒死你娘?你親眼看到?既然親眼看到我勒你娘,你怎麼不出手阻止?」

    「我……也是剛從外邊回來,見到你時,你已經跑了!」

    林芳洲覺得這馮癩子真是莫名其妙,她扭頭剛要和楊仲德說話,見到楊仲德表情時,她突然心裡一涼,腦門上仿佛被一顆炸雷擊中,那一瞬間她全明了了。

    馮癩子這番可笑至極的胡話,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來,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坑害別人。馮癩子坑人時,通常意味著那有利可圖。

    馮癩子與她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坑她?

    必定是有人指使!

    楊仲德那jian計得逞的樣子,那表情仿佛看到魚兒已上鉤,接下來要考慮的是紅燒還是清蒸。林芳洲心裡大呼不妙,忙高喊道:「口說無憑,證據呢?!」

    楊仲德一擺手,指了兩個衙役,道,「去搜搜他的家。」

    林芳洲心道我家裡無人,他們還不是想栽贓什麼就栽贓什麼?想到這裡,忙道:「我家中無人,我跟他們一起回家搜!」說著就要起身。

    「放肆!竟敢藐視王法,你給我跪著!」

    兩個衙役上來把林芳洲按住。

    林芳洲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心裡早涼了半截,待那搜索的人回來,拿著一包「贓銀」呈遞給楊仲德,她的另半截心也涼了。

    楊仲德冷笑道:「人證贓物都在,林芳洲,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林芳洲又急又氣,渾身發抖,道,「馮癩子在冤枉好人!他一個街頭混混,哪來這麼多銀子?這首先是一個疑點!二則他住的那條街上有至少三家養狗,他鄰居也養狗,我若是半夜三更去偷盜,連人都能察覺,狗必定也能察覺狂吠,肯定吵得鄰居驚覺,大人能不能把那鄰居叫過來詢問一番,自然明了。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馮癩子的娘是個瞎子!瞎子如何能認出我?若我真的去行竊,我只要不說話,就算被她察覺,也可全身而退,我怎麼可能被她發現然後又殺人滅口?此案疑點重重,破綻百出,還望大人明察!」

    「還敢狡辯?來人,給我打!」

    林芳洲早就猜到幕後主使有可能是楊仲德,現在見他根本不聽她辯解,她嚇得幾乎失去理智,高喊道:「你屈打成招!糙菅人命!」

    行刑的人提著棍子上前時,那楊仲德突然想道:胥吏jian猾,打板子也有很多打法,若他們出工不出力,也是麻煩。想到這裡,他一抬手,「不要打板子了,上夾棍。」

    此話一出,連王大刀都變了臉色。

    夾棍上了,兩邊人提著繩子一拉,林芳洲立刻疼得死去活來,慘叫連連。

    楊仲德一抬手,夾棍停下來,林芳洲早已面如金紙,滿頭的冷汗。

    楊仲德:「招不招?」

    「不、招。」

    「繼續。」

    接著又是慘叫。

    如此再三,林芳洲暈死過去一次,後來被水潑醒,再受刑,她已疼得仿佛經受十殿閻羅業火焚烤,十八層地獄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個痛快!

    林芳洲哭著喊道:「我招!我招!我招!!!」

    第27章

    直到被下進牢里,林芳洲精神還有些恍惚。

    前腳她還高高興興地算帳呢,一邊盤算小元寶走到哪裡了,一邊算計著這個月能賺多少錢……轉眼竟已經成了階下囚,死刑犯。

    天意弄人!

    她攤著雙手發呆。那雙手大概已經廢掉了,不動都疼,動一下更是鑽心的疼。她已經疼得有些麻木,呆呆地靠在髒兮兮的牆上。

    林芳洲才發現原來死亡離她如此之近。她甚至覺得,她根本等不到秋後處決,就會先死在這囚牢之中。

    她悲痛難忍,小聲抽泣著,漸漸地哭聲越來越大,最後是嚎啕痛哭。

    有人粗聲粗氣地罵道:「哭什麼哭,死娘了?」

    林芳洲罵回去:「你爹要死了!」

    「直娘賊,你罵誰?!」

    「罵我那不孝子!」

    林芳洲把那人氣得跳腳,罵罵咧咧地說了許多髒話,還脫下一隻鞋隔空扔過來,自然是沒打中她。

    林芳洲被他一鬧,悲傷情緒竟也稍稍消減了一些,她收住眼淚,問那人:「你也是死囚犯?」

    另一隻鞋也扔過來了:「臭小子,你他媽少咒我!」

    他不是死囚犯,林芳洲覺得和他沒什麼共同語言,於是不理他了,接著哭。

    這時,王大刀來了,帶著一些食物和水,林芳洲見到王大刀,連忙說:「王捕頭,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

    王捕頭嘆了口氣,擰著眉說道,「大郎,你是不是哪裡得罪了楊太爺,他一定要治你於死地。」

    「我……是有點得罪他。」林芳洲想起自己對春露兒說過的那句話。此事想必已經暴露,那楊仲德竟然心胸狹隘至此,只因她一句調笑,就要她性命!

    王大刀問道:「你到底怎麼得罪他了?我們想想還能不能有補救的方法。」

    「事已至此,連死刑都判了,還能有什麼辦法。」林芳洲搖了搖頭,但同時她突然又想道:假如我告訴那楊仲德,我實際是個女人,那句玩笑就不會那麼致命了吧?

    她正有些高興,再轉念一想,變作女人,那楊仲德就肯輕饒她?一定就要流放了。她現在身帶重傷,假如流放,只怕這條命還是要斷送。

    林芳洲仰頭嘆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王大刀:「小元寶呢?」

    「他出門進貨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也太巧了。」王大刀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道,「我去看看能不能給你帶點藥回來。」

    「多謝王捕頭。」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王大刀搖頭嘆氣,又道,「我看你這手應該是骨折了,若不及時復位,往後只怕會廢掉。可惜我若帶郎中來給你接骨,怕招那楊太爺反感,更有大麻煩。」

    林芳洲淒悽然一笑,「無所謂了,反正我要死了。」

    王大刀不忍看她,匆匆離去了。

    夜裡,林芳洲疼得睡不著覺,睜著眼睛發呆。這牢房裡只有一個小天窗,比臉盆還小,怕只有能縮骨的人才有機會從這裡鑽出去。

    林芳洲早斷了求生的念頭,只是看著那天窗發呆,心裡想著小元寶到哪裡了,也不知她與他還能不能見上最後一面。

    所思所想,全是悲苦不能言。

    天窗上突然落了一隻鳥,林芳洲眼睛一亮,驚道:「九萬?」

    九萬衝下來,落在她身邊。它似乎在等著她像往常那樣撫摸它,然而她已經不能抬手了。

    林芳洲苦笑道:「九萬,我摸不了你了。」

    九萬咕咕叫了兩聲。

    林芳洲心一酸,又流下眼淚。她這輩子的眼淚大概都在今天流光了。她對九萬說道:「九萬,你若能聽懂我的話,就去找小元寶吧,叫他快點回來,回來和我見最後一面,我有話要囑咐他呢。你快去找他!」

    九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聽懂了,翅膀一抬,又飛了出去。

    ……

    小元寶一行人坐著馬車走到江州地界時,遇到大雨連綿,他們走不了路,停了一天,晚上便在江州的客棧休息。

    次日一早打點停當正打算繼續上路,小元寶聽到熟悉的叫聲,他抬頭四下尋找,立刻發現枝頭上落著的九萬。

    他有些奇怪,「九萬?你怎麼來了?」

    九萬飛下來,落在馬車頂上,一邊逡巡一邊叫著,看起來很著急。

    小元寶臉色一變:「我家中可能出事了。」

    同行人奇怪道:「單從這鳥叫,何以看出家中有事?」

    「這貓頭鷹是我家養的,若非有事,它定不會追我到這裡。」

    那人覺得很新奇,想問問貓頭鷹怎麼養,見小元寶心急如焚的樣子,他又不好問,只是說道:「如此,要不你先讓夥計回家看看?」

    「不用,我親自回去。」

    「啊?你買賣不做了?」

    「不做了。」

    小元寶跟同行人借了一匹腳力最好的馬,他把九萬放進懷裡,翻身上馬,抱拳與各位道了別,接著一夾馬腹,走了。

    九萬累了一夜,身體在他懷裡,縮著爪子,只露出一個腦袋,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小元寶突然很慶幸他們來時乘的是馬車,走得不算快,更慶幸昨日下了一天的雨,耽誤了行程,因此他此刻離得永州並不太遠,死命地快馬加鞭,一天也到了。

    傍晚趕在關城門之前,小元寶進了城,進城後直奔家中,卻見家中房門大開但沒有人,且有被翻過的痕跡。他心中一沉,立刻出門想要去綢緞莊看看。

    剛出門,遇到探頭探腦往外望的陳屠戶。陳屠戶見到小元寶,眼睛一亮,喚道:「二郎!快過來,有話要說。」

    小元寶走過去,問道:「陳大哥,你可知我哥哥去哪裡了?」

    「二郎,你哥哥出事了!」說著把馮癩子指認林芳洲盜竊殺人、縣太爺一通夾棍下來把林芳洲判了死刑之事,與小元寶講了。

    小元寶面似寒冰,冷冷說道,「那狗官,不過是想藉機報復。」想到林芳洲被上了夾棍,也不知疼成什麼樣,他心裡難過得要死,心口仿佛在被鞭子抽打。

    陳屠戶壓低聲音,道:「王捕頭也是這樣說的。王捕頭讓我給你帶句話,說芳洲兄弟得罪了縣太爺,縣太爺要治他。如今死刑已經判了,只等著秋後問斬,他說他也沒辦法了。」

    小元寶問道:「我哥哥怎麼樣了?」

    陳屠戶便搖頭嘆氣。

    小元寶壓著心中怒火,道,「我想先看看他。」

    他去找了王大刀。王大刀因為偷偷給林芳洲遞藥,被人告發,今日被楊仲德斥責一頓,除了捕頭的身份,降級為普通捕快,那告發他的人,升任了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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