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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27:55 作者: 酒小七
陳小三硬著頭皮叫了一聲,小元寶老氣橫秋地端坐,矜持地點了一下頭。然後他把林芳洲手裡的點心拿了幾塊給陳小三。
林芳洲有點奇怪。
小元寶解釋道:「初次見面,長輩要給晚輩見面禮。」
陳小三得了點心很高興,把那包袱塞到林芳洲懷裡,說道:「我娘聽說你領了個小孩回來,和我一般年紀,就挑了幾件我的衣服讓我送過來。她讓我跟你說,不要嫌棄。」
「嫂子真是有心了,」林芳洲有點感動,「你娘身體可好些了?」
「好多了。」
「嗯,明天我去看看你爹和你娘。」
陳小三離開後,小元寶對林芳洲說,「我感覺,我的身體變好了。」
「莫急莫急,還有藥沒吃完呢,老子花錢買來的。」
「不是說這個。我是指,我現在的身體比曾經在家的時候好了。我以前生病,從來一口東西都吃不下。」
現在呢?現在正在吃小美女點心,吃得特別香甜。
林芳洲深深地懷疑,這臭小子是因為小美女好看,才吃得那麼香。
呵呵,她是厚道人,就不拆穿他了……
下午時候,林芳洲想燒點熱水洗澡。鍋里猶沾著血跡,還有一條老鼠尾巴,她把鍋刷了三遍,還是聞著有一股子貓頭鷹和老鼠味兒,這種鍋燒出來的水洗澡,她真怕會長出老鼠毛。
最後她無奈,只好去鐵匠家裡又買了一口鍋,吭哧吭哧地扛回家。
回到家時已經累得快吐血了,林芳洲對小元寶說,「我他娘的,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你的,這輩子你來討債。」
她又吭哧吭哧地去井邊打水,打完水回來燒水,倆人先後洗了個熱水澡,面對面坐在一處擦頭髮。小元寶笨手笨腳的,林芳洲擦完自己的,還要給他擦。
他坐在床上,溫順地任她擺弄。
一邊擦頭髮,林芳洲一邊說道,「往後讓你做點什麼呢?你這樣的年紀,不能做活,只能去上學。老子不僅要養你,還要供你上學?虧大發了!」
「你不想我上學,我便不上學。」
「不上學你能做什麼呢,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抬。」
「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算了算了,咱現在有錢,還是上學吧。等錢花光了你就退學。」
「嗯。」
過了一會兒,小元寶突然問道:「我沒有戶籍也能上學嗎?」
「娘的,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明日我去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先給你入個戶籍。」
「嗯。」
夜裡,小元寶的燒退下了些,林芳洲累了一天,睡得比他早比他沉。他躺在她身邊,借著月光看她的睡顏。
月光有些微弱,那面目模模糊糊的,靜夜裡,他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
可能是洗過澡的原因,空氣清新而濕潤。
他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道,「這輩子,是我欠你的。」
第13章
早上,林芳洲沒有被賣胡餅的吆喝聲吵醒,而是被搖醒的。
小元寶一邊搖她的肩膀,一邊喚她,「芳洲哥哥?芳洲哥哥?」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怕驚動了什麼。
林芳洲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閉過眼去,接著睡。
「芳洲哥哥,醒醒。」
「做什麼,吵死了。」
「芳洲哥哥。」
「怎麼?」
「回來了。」
三個字把林芳洲嚇出一身冷汗,她噌地一下坐起來,摟著被子左顧右盼,「誰?誰回來了?是他們嗎?!」
小元寶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他抬手,往頭上指了指。
林芳洲仰頭,但見那橫樑上,落著一隻貓頭鷹。
她鬆了一口氣,「回來就回來吧,一隻破鳥,也值得如此大驚小怪!」說著,抹了一把額頭,一腦門的虛汗。
「它還帶了禮物。」小元寶說著,指了指床頭。
林芳洲扭臉看過去,赫然看見一隻碩大的老鼠。
「你大爺!」林芳洲噁心得頭皮發麻。
那貓頭鷹立在橫樑上,咕咕了兩聲,似乎是對她的回應。
林芳洲冷漠地看著它,「這東西在說什麼?」
小元寶:「區區酬謝,不成敬意,請慢享用。」
「誰讓你回答的……」
本來就噁心,現在變成了非常具體的噁心。
林芳洲捏著老鼠尾巴,推開窗把它扔了出去。
小元寶說:「把床單被子枕頭也換一下吧?」
「你就給我窮講究吧,明天我用老鼠皮做個坎肩,讓你天天穿著。」
吃早飯時,小元寶一直在她耳邊窮講究,搞得好像她不換床單,以後睡覺必定夜夜老鼠入夢。之後林芳洲只好去綢緞莊扯了塊布,把那舊床單替換下來。
他這才消停了。
林芳洲見小元寶這樣能折騰,想來病已經好了,於是帶著他出門逛了逛,買了一些生活用品,不過是些鞋襪衣物,巾皂牙刷子之類。小元寶認識牙刷子,卻不認識牙粉,以為那是往臉上塗的,還小聲提醒林芳洲「我是男子漢我不塗臉」。
林芳洲說道,「你這白痴,你沒刷過牙嗎?」
「刷過,在家時天天刷。」
「那你在家刷牙用什麼?」
「牙香。」
「牙香是什麼?」
「用麝香冰片等香料,和蜂蜜熬出來的。」
「嘖嘖嘖,用麝香和冰片刷牙,你們富貴人的牙,都是金子做的吧?」
小元寶摸著那裝牙粉的小瓷盒,問道,「所以,這也是牙香嗎?」
「你過獎了,這可一點也不香。」
買完了東西放回家,林芳洲找了泥瓦匠過來修繕擴建房子。
小元寶問道:「為何如此著急?」
「你不懂。趁著錢還沒花光,趕緊建。」
小元寶確實不懂。他一直對錢沒什麼認知,之所以有點了解,全在這些天,但是還不夠清楚。
泥瓦匠們修房子時,房樑上的貓頭鷹被嚇跑了。
林芳洲很滿意。
但是她的滿意並沒有持續很久。第二天,她又被搖醒了。
「芳洲哥哥,芳洲哥哥……」
「怎麼了?」
「又回來了……」
林芳洲睜眼,看到房樑上落著貓頭鷹,側臉,看到床頭躺著老鼠----兩隻。
她氣得要死,朝那貓頭鷹怒吼道:「誰要吃老鼠!你他媽能不能滾啊!」
貓頭鷹:咕咕。
林芳洲:「破鳥又在說什麼。」
小元寶:「一人一隻,不要打架。」
然後他被林芳洲一腳踹下了床。
泥瓦匠們來做工了,貓頭鷹被嚇跑了,林芳洲……林芳洲又去買了塊床單。
然後她帶著小元寶出門了,今天有重要的事情。
給一個黑戶上戶籍,是比較麻煩的。又要找人做擔保,又要打點衙門裡戶房的官吏,少不得請人喝酒吃飯塞銀錢,否則誰都可能擋你一道。
不過小元寶有一點好,因為他年紀小,一看就不是那等犯罪逃亡隱姓埋名的惡人,所以辦事的官吏們倒也沒怎麼去查他底細。
有錢能使鬼推磨。林芳洲前後花了二兩多銀子,那戶籍辦得很快,只用了三天,小元寶便有了正式的身份。
辦好戶籍的次日,貓頭鷹又回來了。這次,它給他們帶來了一條蛇。
林芳洲嚇得屁滾尿流,她深刻地認識到,老鼠這種小動物,也有其可愛之處。他和小元寶用了比較噁心的辦法,終於讓貓頭鷹相信,這兩個人喜歡吃老鼠。
它於是又改為送老鼠了。
林芳洲日日盼夜夜盼,就盼著把房子修好,把這房中所有的洞都補上,那樣貓頭鷹就可以有多遠滾多遠了。
她也想過把貓頭鷹打死,但是那廝有著非常尖銳有力的爪子,能把堅硬的木頭撓破,她……恐怕不是它的對手……萬一它惱羞成怒……後果不堪設想……
她像個龜孫一樣又忍耐了好幾天,房子終於建好了,她有了新的臥房,還散發著泥土的芬芳。
林芳洲搬到新臥房那天夜裡,外面打雷下雨妖風陣陣,那閃電幾乎把黑夜照成白晝,那雷聲仿佛平地狂敲的鼓點。
小元寶抱著被子,站在林芳洲的房間門口,小聲叫她:「芳洲哥哥……」
「怎麼了?」
一道閃電划過,林芳洲看到他慘兮兮的小白臉。
他看著她,說道,「我怕打雷。」
「沒事,習慣就好。」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林芳洲躺在床上把被子一卷,不耐煩道:「不能,趕緊滾滾滾。你多大了還怕打雷?要臉不要了?打雷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雷公敲錘子嗎?他敲他的你睡你的,誰礙著誰了?他的錘子又敲不到你頭上。再不走,老子把你綁在外面,給你壯膽子。」
他果斷走了。
林芳洲沒睡著,她在想事情。小元寶要讀書,她把他送去哪裡比較好呢?是普通的蒙學,還是書院?蒙學是啟蒙階段的,好處是束脩便宜,書院裡學的知識從啟蒙到高級的都有,而且裡頭的先生學問都好,品德也好,但是束脩有點貴。嘖嘖嘖,那麼多錢呢,夠她去賭場玩好些天了……算了,先把小元寶培養成才,以後他考個秀才什麼的,也算光耀門楣了。她這輩子沒什麼指望了,就指望他孝敬她吧……
林芳洲把以後的人生道路亂七八糟地都想了一下,甚至還想到「小元寶做個大官那樣她就能恢復女人身份了就不用擔心去西域種西瓜了」這樣的可能性。想到半夜裡,還很興奮,睡不著。
外頭,雷公還在敲他的破錘子,也不嫌累。
林芳洲多少還是有點擔心,怕小元寶真的嚇破膽,那就沒救了。她披衣下床,悄悄走到隔壁房間,見小元寶躺在床上,身子輕輕起伏,一道閃電划過,她看到了他安安穩穩的睡顏。
呵,睡得很香嘛……
睡成這樣,怕打雷?
怕你大爺!
她忍住上去揍醒他的衝動,轉身回房,也睡下了。
第二天,林芳洲發現,貓頭鷹從煙囪里鑽進來,不辭千辛萬苦地,再次帶來了他們「愛吃」的老鼠。不僅如此,它還很貼心地把兩隻老鼠分開放,每人床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