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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06:08 作者: 天行有道
凝霜踏入重華宮的第一個印象便是詭異,雖說許久未來,可上次的印象還歷歷在目,許是為了消除暴發戶的名聲,步貴妃一向愛好清雅,屋內裝飾也多以古董字畫為主,如今卻處處籠罩著薄紗帳幔,隨處可見壁玉翡翠屏風,原來的儉樸一掃而空——倒像是故意掩蓋些什麼。
屋子的四角擺滿了桂花插瓶,甜香撲鼻,聞久了倒有些令人作嘔。
凝霜將視線從香花移開,恭敬地問道:「娘娘,不知皇后何在?」
此番她進宮打的是探視姑母的名義,步貴妃與她非親非故,自然用不著她來拜訪。
步貴妃笑道:「皇后病著,不宜見人,改天再說吧。你若不介意,何不在宮中小住幾日,等皇后身子好了,我親自領你去見她。」
用不著凝霜開口,她自己就主動邀請凝霜住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過凝霜本就是來一探究竟的,哪怕龍潭虎穴也非闖不可,於是含笑道:「那麼,就多謝娘娘了。」
環顧四周,凝霜故意詫道:「娘娘,不知我母親她們何在,不是說在娘娘這兒作客麼?」
步貴妃心裡門兒清,面上卻不得不敷衍著,「都在北苑呢,那兒靠近御花園,正是賞花的好地方。」
這花賞了一天一夜還不夠啊?不過凝霜也不作聲,步貴妃這話差不多已表明了,蕭夫人等人已被其軟禁起來——想來人數還不少,否則重華宮不會住不下,得挪到北苑去。
凝霜眼睛一轉,嘆息道:「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和母親若皆留在此地,承恩公府豈非無人主事,回頭公公問起,怕是她們不好交代。」
其實如今徐慧琴已漸漸獨挑大樑,凝霜孕中也是不管事的,但這種家計步貴妃自然不知道。
她忙說道:「這有何難?本宮命人送你母親回去便是了。」
心下飛快的思量一陣,她將這些外命婦拘在此地,可並不想就此與京中諸世家撕破臉,只想保留談判時候的籌碼,鬧大了亦不好——留下傅凝霜就夠了,她的用處自然比蕭夫人更大,更別提她腹中還有個孩子。
步貴妃拿定主意,立刻便發話去提蕭夫人,又要將凝霜押去北苑——皇帝的棺槨還躺在重華宮中,她自然害怕被人發覺。
凝霜正要動身,心念電轉,忽的問道:「娘娘,不知我可否求見陛下?」
步貴妃乍然一驚,臉上幾乎變色,忙用訕笑掩飾過去,「陛下著了風寒,這些時都在臥床休養,是不見人的。」
這話說的便有些古怪,凝霜一個品階不高的誥命夫人,本來也沒有求見皇帝的資格,步貴妃直接將她罵回去便是了,何須這樣好言好語解釋?倒像是心虛似的。
凝霜心內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她不再多問,乖乖跟隨步貴妃身邊的內侍去往北苑。
步貴妃這才鬆了口氣,又從屏風後叫出二皇子來,罵道:「瞧你那模樣,鬼鬼祟祟躲著做什麼,一個丫頭片子都能將你唬住了?」
幸好那扇屏風足夠沉重,否則照他那縮手縮腳的架勢,萬一鬧出些動靜來,難保不被人瞧出端倪。
二皇子垂著脖子囁喏道:「……她精明著呢。」
上回傅凝霜進宮,就從他字裡行間推斷出傅凝婉小產之事有異,誰知道這次又為了什麼而來?
步貴妃看著眼前沒用的兒子,真是恨鐵不成鋼,她還指望這蠢貨能幫她安撫大臣,她這廂也好騰出手來同那些誥命夫人周旋,誰知老二竟恁般沒用,白費了她這些年苦心栽培。
步貴妃連訓斥的勁頭都沒了,只道:「……如今最要緊的,是斷不能讓你父皇駕崩之事泄露出去,否則,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
二皇子唯唯應下。
步貴妃望著那些金桂,掩鼻道:「這花聞久了真是膩味,去換檀香來,多多的點上才好。」
和死人共度了大半個月,步貴妃覺得自己都快發瘋了,真難為皇后那時候怎麼下得了手的——難怪都說最毒婦人心,這女人比她還狠。
*
一路上凝霜神情十分悠哉,還有空跟甘珠聊天,一旁的內侍看著都驚嘆不已,不過他倒很謹慎,縱使凝霜以閒聊的名義請他加入話題,他都一問三不知,只說自己在宮中當差,從來一心不敢二用——倒真是滑不留手。
步貴妃也算會用人的,可凝霜愈發覺得其中古怪。
到了北苑制定的居所,那人便屈身告退,說此地自有人服侍。說罷拍了拍手,便有幾個姿色平常的丫頭魚貫而出——若非姿色平常,也不會留在這種地方幹活。
凝霜一看她們的模樣,便知道什麼也問不出來——因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只好嘆了口氣,向甘珠道:「你去告訴母親,請母親安心待在家中,不必為我牽掛。」
她用自己換蕭夫人出來,若蕭夫人不能理解她的苦心,那這罪就白受了。
好在蕭夫人別無二話,只讓她自己保重,至於家中那邊,倘有蕭易成的消息,她亦會及時遞進宮來。
「夫人還讓我捎些金銀過來,好讓小姐你方便打點。」甘珠說著將一個藍布包袱打開,裡頭是整整齊齊的銀錠,估算總有百十兩之數——看來蕭夫人早就意識到此行不利,早在趕赴賞花宴上,便已留有後手。
凝霜心中有暖流滑過,難怪那天宮中遞來帖子,蕭夫人要讓她待在家裡,死活不許她去——除了父親母親和蕭易成,這是第四個對她極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