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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06:08 作者: 天行有道
他沉吟片刻,「你若實在懶得見她,朕廢去她的位分,幽禁冷宮,不讓她來擾你便是,如何?」
他滿懷期待的看著髮妻。
「已經晚了,」蕭皇后靜默片刻,已無心去分辯皇帝話中真假,她緩緩搖頭,「陛下,你我都回不去了。」
泰安帝只當她灰心失望到極致,正要繼續勸說,忽覺腹中陣陣絞痛,低頭看時,有點滴鮮血落在明黃的被褥上,甚是觸目驚心——俱是從他的口鼻中淌下來的。
泰安帝不禁大駭,「這是……」
他看著手中還剩一半的糕點,心中頓時了悟,蕭氏用她的性命最後賭了一回——她要毒死他。
蕭皇后眼眶蘊淚,面上卻有不容置疑的決心,「他是我兒子,我決不許任何人來傷害,無論是步氏,還是您,都不行。」
泰安帝兩眼圓睜,嘴唇輕輕張闔,仿佛想要說點什麼,可他的喉嚨早就不能發聲,一雙手業已無力的垂下去。
蕭皇后靜靜坐著,直待男人的氣息漸漸消失,四肢亦轉為冰冷,於是上前為泰安帝掖了掖被角,讓他躺得更安穩些——這是她殘存的最後一點溫情。
時至今日,也只剩下你死我活了。
*
步貴妃匆匆趕往養心殿,正遇上蕭皇后從裡頭出來,面上無波無瀾。
她倒鎮定。
步貴妃先留神打量了眼蕭皇后的裝扮,只見衣冠平整,並未有弄皺弄亂的痕跡,髮髻亦是完好,這才舒了口氣——她最怕蕭氏趁皇帝臥床做出不才之事,再弄個小皇子出來,那就不好收拾了,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蕭氏還是自矜身份的。
舍不下臉面的人,總歸容易對付些。
步貴妃便上前施了一禮,親親熱熱喚道:「姐姐,陛下此刻可好多了?」
「你來遲了,陛下已經殯天。」蕭皇后睃她一眼,淡淡說道。
步貴妃先是懵懂,繼而沉下臉來,「娘娘,這可不能說笑。」
這蕭氏真是越來越大膽了,敢拿龍體開玩笑,她是仗著皇帝病重不能拿她怎麼樣麼?
「我沒說笑,」蕭皇后神情依舊平淡,「是與不是,你進去一看便知。」
步貴妃看出她是認真的,心中漸漸由憤怒變為恐懼,皇帝還沒頒下另立太子的詔書,這麼扔崩一走,她們母子該怎麼辦,難道只能任人宰割?
這一剎那,步貴妃恨不得生撕了眼前這個瘋婦,她怎麼做得出來?這會子她當然已經猜到,必定是蕭氏下的手。皇帝病勢雖險,也不至於幾個時辰都撐不過去。
她正要命人將罪婦押去天牢,蕭皇后卻冷冷盯著她,「你想讓天下人都知道陛下駕崩了麼?」
步貴妃心中一凜,若皇帝大行的消息傳出去,太子豈非立刻就要回來奔喪,那她精心布置的一切不就成了笑話?不行,她不能功虧一簣——蕭皇后期盼的恐怕正是如此。
她死死瞪著蕭皇后,恨不得生啖其肉,「你害死陛下,怎能如此無動於衷?」
「誰能證明?」蕭皇后哪怕已是戴罪之人,氣勢卻分毫不減,「別忘了,那碗蜜餞可是你親手做的。」
步貴妃此時才恍然自己著了人家的道,難怪蕭氏今日特意前來養心殿,又是空手,恐怕那毒藥就藏在袖裡,又混入向她討來的蜜餞之中。皇帝再如何睿智,也想不到他的髮妻會謀害他,自然不曾令內侍驗毒,才被蕭氏鑽了空子。
眼下便成了一樁無頭公案,步貴妃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也無法將罪行加諸蕭皇后身上,只得狠狠叫了幾個心腹宮婢過來,「來人,將皇后押去椒房殿,無本宮的吩咐,不許放她出來。」
眾人皆有些愕然,因步貴妃這段時日雖掌握六宮大權,面子上待皇后卻還是客客氣氣,不想今日忽然翻了臉。
可她們熟知步貴妃脾氣,於是不再多問,而是恭恭敬敬地一人攙住蕭皇后一隻胳膊,「娘娘,請吧。」
蕭皇后並不抵抗,順從地隨她們離去,只回頭朝步貴妃投來飽含嘲弄的一瞥,顯然不認為她有能力控制局面。
步貴妃幾乎將銀牙咬破,蕭氏這一出真是給她添了個□□煩,眼下要緊的是封鎖消息,絕不能走漏到外頭,萬一朝臣群起而攻之就壞事了。
可她也很清楚,瞞得住一時也瞞不住一世,恐怕用不了多久,太子與蕭易成等人便會回來——她總不能將滿宮的人都殺了。
步貴妃只覺心力交瘁,直到兒子趕來,才將這件事徐徐說與他聽,又叮囑他速去打造一副冰棺,如今雖已進了七月,天氣卻還熱著,萬一屍身腐壞,想瞞都瞞不住了。
二皇子滿眼都是難以掩飾的驚駭,他悄悄咽了口唾沫,「父皇他……當真已經去了?」
想到泰安帝七孔流血的慘狀,他便覺得兩腿都哆嗦起來,站都站不住,更別說進去看一眼。
步貴妃著實拿他沒辦法,她怎麼生了這麼個軟弱的東西?可事到如今,她們母子已無退路,只能硬著頭皮向前。
步貴妃想了想,冷聲道:「你去給京中有名的世家下帖子,就說本宮近日要舉辦賞花宴,請各家有空的務必前來。」
二皇子不解其意,「您這時候還有心情賞花?」
「自然是為了別的。」步貴妃睨他一眼,「我自有我的用處,你照做便是。」
既要殊死一搏,總得有拼死的底氣。若能將各家的女眷夫人捏在手裡,縱使要正面交鋒,她也不至於毫無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