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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06:08 作者: 天行有道
自己怎就這般沉不住氣呢?若兩家結了親,看在三房面子上,蕭家多少會在婉兒的親事上搭一把手,崔夫人在京中見多識廣,又家家戶戶一團和氣,由她出面牽線是最好的,再適當加以利誘,不怕找不著高門顯宦——只是想到要沾三房的光,程夫人又有些不悅。
傅凝婉卻想著,蕭崔兩位都是守禮之人,想來不會到處宣揚傅家的醜事,只是傅凝妙——當初她私底下跟傅凝妙說那番話,只是想誘導她給傅凝霜一個教訓,誰知傅凝妙比她想像中還要大膽,竟私自聯繫上郭七那伙流民,意圖讓傅凝霜失貞,她可真做得出來!
如今傅凝妙被送去莊子上,萬一她心有不甘,污衊是自己指使她乾的,那自己的名聲不就……傅凝婉難免有些害怕,巴巴問道:「娘,萬一三妹的口風不緊,將這事鬧破了……」
程夫人自是比她周全許多,冷笑道:「放心吧,她沒機會再開口的。」
一輛馬車轆轆朝城門駛去。
傅凝妙斜靠在堅硬的木料上,只覺如坐針氈,她以往的座位都是鋪了軟綢的,華貴無比,哪像眼前這樣寒酸,她不禁埋怨起來,「這是人用的東西嗎?我是去莊子,又不是絞了頭髮做姑子,就算犯人也用不著這樣苛待吧?」
她倒不覺得自己會在莊子上待一輩子,等著瞧吧,等去了田莊,她立刻就給程夫人寫信,不怕程夫人不恭恭敬敬將她迎回來——要知她手上還握著她寶貝女兒的把柄呢。
傅凝妙如今細想想,覺得自己當初會想到對付傅凝霜,純粹是受了傅凝婉的啟發,還巴巴的來跟她說傅凝霜要嫁進程家,結果卻是蕭家前來提親——這傅凝婉跟她娘一樣的黑心爛腸,專會害人。
如今傅凝霜有了歸宿,傅凝婉有大太太在後台撐腰,亦是毫髮無損,而自己呢,卻要被送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吃苦,老天爺憑什麼這樣偏心呢?
傅凝妙心中憤懣,遂拉著對面人的手恨恨吐露不平,不外乎她怎樣上了傅凝婉的當,總有一天,她得將這筆帳討回來——大房難道還想來個壯士斷腕,撇下她麼?
當然,還有傅凝霜,她同樣不會放過。這回算她逃過一劫,等自己重新得勢之後,傅凝妙總要叫她知道厲害,等那時傅凝霜就不會這樣走運了。
她生母秋姨娘就坐在對面安靜聽著,秋姨娘是個沉默寡言的女人,這些年既不得寵,在大老爺跟前也說不上話,她平生所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將女兒送到程夫人膝下撫養,由此既成全了程夫人的名聲,又成全了女兒的前途。
因了這個,傅凝妙勉強原諒了她對自己這些年的疏離,也唯有在生母面前,她才能展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無論好的還是壞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任何時候都會順著自己,依著自己。傅凝妙知道,她就是這麼一個懦弱毫無個性的人。
秋姨娘見她滿頭大汗,遂溫柔的用衣袖為她拭了拭額頭,又從陶壺裡倒了碗茶給她,「累了吧?喝點水,歇口氣再說。」
雖是粗茶,可傅凝妙心頭燥熱,她匆匆接過一飲而盡,便繼續抓著秋氏訴說蕭家對她的不公,漸漸的,她覺得喉嚨里如被火燒,仿佛有針扎在那兒似的,先是刺痛,再是鈍痛,到最後,便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仿佛她的聲帶整個兒黏住了。
她錯愕的望著母親。
秋姨娘的淚已然落下來,「妙兒,原諒我,娘只願你活得好好的,那些不該有的東西,咱們還是別肖想了。」
當初正是為了女兒的幸福,她忍著思念之苦,足有五年沒和女兒私下見過面,為的就是怕大太太猜疑;如今,同樣為了女兒能平安度過後半生,秋姨娘不得不忍痛灌下一碗啞藥,有了這個,大太太就不會盯住她們不放了。
秋姨娘緊緊抱著失語的女兒,神情有悲有喜,「放心,娘會為你尋一個殷實些的人家,不會讓你過請苦日子;再不濟,總還有咱娘倆相依為命,至少今後,你我再不必分開了。」
傅凝妙癱倒在母親懷中,兩行眼淚靜靜淌下,不知是高興與親人的重逢,還是惋惜她逝去的雄心壯志——那些都已化作夢幻泡影。
*
大房裡程夫人的病雖不見好,可傅家卻結結實實熱鬧起來了,雖說定在八月里成親,算算還有百日有餘,可蕭家乃是有名的望族,承恩公膝下又只有蕭易成一個嫡子,兩邊自是不敢馬虎,務必要將婚事辦得熱鬧而又隆重。
天雖然漸漸熱起來了,到傅家來拜訪的賓客竟是有增無減,因老太太年紀大精力不濟,大房裡程夫人臥病,二房那位一直吃齋念佛甚少出門,這般算下來,能分出工夫應酬的唯有阮氏一人,直把阮氏累了個半死不活——她出嫁的時候也不見有這樣盛況哩。
凝霜也沒好到哪兒去,那些貴夫人上門除找阮氏說話外,多半還會將她捎上,都知曉眼前的小姑娘便是以後的世子夫人,故而並不敢輕慢,寧可多攀些交情,日後也好走承恩公府的門路。
如此數天下來,凝霜只覺自己臉都快笑僵了,且喜她還能借著繡嫁妝推脫,否則這麼堅持不懈的假笑,怕是得老上好幾歲——等她嫁過去,要應付的人不會有增無減吧?凝霜想想都有些頭皮發麻。
唯一的好處是她的小金庫又充裕不少,因那些夫人很少有空手來的,多數甚至十分大方——也有可能是想著放長線釣大魚,做一筆穩賺不賠的投資。無論如何,凝霜都很感激她們的慷慨,她這個人是從來不嫌錢多的——至少在她活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