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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06:08 作者: 天行有道
她尋了個隱蔽的角落悄悄藏起來,一壁密切注視倉庫外的動靜,木門的縫隙透進稀稀疏疏幾縷陽光,淡淡的黑影投注地上,隱約能辨識出幾個男人的身形。
凝霜緊緊咬著牙關,避免自己發出驚惶的喊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聽門外傳來嘟囔私語,那幾個黑影漸漸散去。
莫非他們放棄了?
凝霜正在暗喜,忽聽吱呀一聲,卻是門閂被人推開,一個高大的影子款步而入。凝霜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不成,她不能就這樣認命。凝霜橫一橫心,將髮髻上一支簪鬢的金釵取下,那金釵的末端本就鋒利,必要時,也能用作殺人的利器——拼著一死,她也要拉個墊背的。
話雖如此,她畢竟從未殺過人,手上不由得陣陣發抖,好容易才止住。
腳步聲到了近前,眼看就要到她藏身的谷堆,凝霜心想,與其束手就縛,不如先發制人,遂閉上雙目,那人剛一轉側,她便握住金釵狠狠地向那人頸上刺去。
這一下卻撲了個空。
那人比她想像中更有手段,三下五除二便攥住凝霜的手腕,凝霜只覺虎口一麻,金釵譁然倒地。正要叫喊,口鼻卻已被人捂住,那人的手掌極寬大,也極有力道,被他這麼技巧性的一捏合,凝霜只覺下頜酸脹無比,連咬舌自盡都不能。
莫非今日只能落得任人糟踐的下場?凝霜幾乎已絕望了,正要發狠與那人拼個你死我活,就感到耳畔一股綿密微熱的氣息,「別亂動,是我。」
很熟悉的聲音,且是貼著她的臉頰說的。
滿腔恐懼消失無蹤,凝霜倏然睜目,揚首怒視著他。
蕭易成眼中含著笑意,像是在說怕了你了,繼而便將捂住她口鼻的手掌挪開。
凝霜死命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沒好氣道:「原來是你鬼鬼祟祟,嚇我一跳!」
也不待對方回應,便要大步向外走去——她可不願在這野地里跟蕭易成獨處,傳出去像什麼話。
蕭易成卻悠閒道:「你不怕再遇上那些人?」
凝霜灰溜溜的逃了回來,她可沒法保證,那些人已然喪失興趣。
蕭易成輕輕瞥她一眼,「你不是已經回去了麼,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其實他已從小姑娘的心理活動中聽清楚來龍去脈,之所以這樣問,純粹是故意逗她——許是惡趣味罷,他覺得傅凝霜惱火的樣子格外好玩。
凝霜自然懶得詳細同他解釋——且她很懷疑裡頭有傅凝妙的故意設計,涉及家醜,就更不宜外露。
便只淡淡問道:「世子您呢?這可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輕輕巧巧的將皮球踢了回去。
蕭易成卻相當坦然,「我放心不下你,因此跟過來看看。」
在他灼灼的注視下,凝霜竟不自覺的紅了臉,只覺得這人的性子古怪得很,有時候傲慢得不可理喻,有時候又直白得接不上話——她零零散散也算見了好幾個適齡男子了,沒有一個像蕭易成這樣難於應對的。
幸而蕭易成有一點好,哪怕對方不答,他也能自顧自地將話題接下去,不至於令氣氛太過難堪,「你那表兄長得馬馬虎虎,為人卻著實沒擔當,怎能放心你們兩個女孩子獨自回家——這樣遠的路,尤其其中一個還心懷不軌。」
凝霜心道這人果然洞若觀火,什麼都落在他算計里,至於他給程遲上眼藥的行為麼,凝霜卻不得不分辯兩句,「表哥本就為求學而來,自是以學業為重,難不成叫他耽擱正事?」
蕭易成嗤道:「所以你承認自己在他心中沒那麼重要?」
這人太會提煉關鍵詞了吧?還半點不顧她的臉面。凝霜幾乎出言咒罵,險險咽了回去:不成,危險還沒解決,她不能撕破臉。
凝霜換了個話題,「世子您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麼?」
她想起蕭易成見多識廣,在京中更是地頭蛇一般的存在,按說哪一方的亂象都瞞不過他。
蕭易成淡淡道:「不過是一群西北來的流民,居無定所,終日裡鬥雞走狗、偷盜搶掠討生活罷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凝霜卻聽得心驚肉跳,這般看來,若非她湊巧撞見蕭易成,怕是免不了落到灰頭土臉的下場——無論劫財還是劫色。
傅凝妙將她撂在此地絕非偶然,而是早就算計好的。凝霜將下唇幾乎咬破,她斷想不到傅凝妙為了得到程遲,不惜設下這樣的毒計,人性之惡,她今日才算真正發現。
蕭易成見她眸光閃動,便知已用不著自己詳細解釋,只覷著她道:「等會兒可要我送你回去?」
就算那幫悍匪打消了念頭,可沿途若沒個男子,怕是仍不安全。凝霜深知臉面不及性命重要,只得低頭細聲道:「那就有勞蕭公子了。」
蕭易成滿意頷首,又問:「你打算就這樣歸家?」
凝霜察覺到他眸中的促狹意味,忙掏出隨身帶著的菱花小鏡,對鏡一照,只見自己衣衫散亂,髮鬢蓬鬆,就連臉上的胭脂都花了幾塊,活像被狗啃過似的,這樣子被人瞧見,恐怕沒有誤會也會造成誤會。
她只能求助於蕭易成,「世子可有地方供我梳洗一二?」
蕭易成詫道:「為何?事情又不是我乾的。」
凝霜心想這人性格真是惡劣,就不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麼?不過事急從權,她只能別彆扭扭的道:「世子若幫我這回,來日小女子必有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