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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06:08 作者: 天行有道
    哦,後者或許算不上,畢竟她跟程遲就未定過親。

    甘珠見她呆呆托著腮凝望窗外,只當她為了衣裳發愁,遂勸道:「小姐放心吧,以您的姿容,不管什麼衣裳都能駕馭的,還怕被她們比下去嗎?」

    說著便尋了件湖藍色的馬面裙出來,齊肩虛虛一比,贊道:「小姐容貌端正,氣質超群,穿這件正好呢!」

    凝霜卻望著鏡子蹙起了眉,她果然不適合這樣的顏色,非但壓不住過分顯眼的五官,穿上去生生顯出一種名妓從良的既視感。

    果然還是適合自己的最重要,凝霜丟開那件裙裝,一轉首,就看到角落裡擱置的大紅燈籠——仍是蕭易成送她的那盞。

    那日回來,凝霜幾番想扔,卻總是下不去手,若蕭易成別無他想,倒像是辜負人家一番好意;那燈籠也古怪,明明好些天未經擦拭,依舊紅得亮眼,跟抹了誅砂一般,像極了蕭易成在京中的存在感。

    她跟蕭易成算合適麼?凝霜很不願意朝這方面設想,卻又不得不想,畢竟這世蕭易成對她的態度親近了許多,樂觀點看,或許她與他能過上好幾年相敬如賓的夫妻生活,可,在那之後呢?縱使世界線發生偏移,一個人的壽數是由上天註定的,難道她註定要落得個鰥寡孤獨的下場?

    做寡婦再怎麼自在,也無非守著牌位過日子,用幾十年清苦的生活去換幾年的滿足,值得麼?

    凝霜只覺煩惱不已,一想到在外很有可能遇見蕭易成,就更令她感到焦躁——那人豈止陰魂不散,現在幾乎連夢裡都不肯放過她了。

    想到自己幾回夢見花燈夜上的景況,兩人甚至拉起了小手,凝霜便覺面紅耳熱,她再不肯承認自己對蕭易成已經有了愛情的萌芽,只認為那是單純異性間的吸引——誰叫他長著那樣一張好臉,簡直造孽。

    甘珠的打岔將她從神遊中喚醒,「小姐,表少爺來找你。」

    凝霜終於冷靜下來,「告訴表哥,我更衣之後就出去見他。」

    她最終還是沒有改變固有的風格,穿著一襲嫩黃繡纏枝蓮紋樣的錦繡襴衫,簡簡單單,卻又明艷大方。要是程遲不能接受,就由他吧。

    程遲見到小姑娘時眼前著實一亮,倒不如每一次見面都能有新的歡喜——正在發育期的女孩子,本就是一天一個樣的。

    「豆蔻梢頭二月初,娉娉裊裊十三餘,二妹果然姝色。」程遲贊道。

    凝霜莞爾,「表哥你記性不好,我過年都十六了。」

    「哦,是我忘了。」程遲不好意思的摸頭,仿佛每次在二妹面前都會顯得幾分傻氣,還好二妹不計較。

    兩人敘了幾句閒話,等出門時,程遲還是委婉地勸說她另外換套裝束:並非這身衣裳不好看,只是世人總是從眾居多,到時候京中女眷一色青碧,唯獨她穿得這樣惹眼,難免會被視為暴發戶做派。

    凝霜笑道:「暴發戶就暴發戶吧,別人想當還當不了吧。」

    畢竟傅三老爺自從與承恩公府達成合作後,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傅家三房也是肉眼可見的變得越來越有錢,凝霜無須打聽都知道背地裡有多少人在羨慕嫉妒恨。

    她樂在其中。

    程遲心道表妹年輕,難免有些淘氣,日後等成了家,慢慢薰陶總會好的,趁她尚在閨中,讓她多高興幾回吧。遂不再多言,逕自出去命人備車。

    凝霜見到傅凝婉時著實嚇了一跳,雖說傅凝婉一向纖瘦,但也不像現在這樣嚇人,她看上去簡直就像骷髏架子了,袖管里更是空空蕩蕩——都說中國畫注重寫意,傅凝婉恰如那畫一般,徒有其神不見其形了。

    許是在她注視下有些窘迫,傅凝婉急促的縮了縮手,往裡讓道:「二妹來了,快上車吧。」

    可惜她笑得不夠真誠,因此也就少了幾分親切。

    凝霜不以為意。

    傅凝妙倒比之前老實了些,見她過來,不但側身往裡謙讓,還十分客氣的道:「二姐,請上座。」

    凝霜正詫異於她何時轉了性了,目光一轉,就見程遲立在台階下,目光卻悄悄朝簾內張望——敢情傅凝妙是故意在心上人面前扮賢惠的。

    凝霜有些好笑,對於傅凝妙的做派倒不十分牴觸——她也說不上自己現在對程遲究竟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可是,有什麼東西的確漸漸淡了。

    馬車轆轆向城郊駛去,春回大地,夾道儘是芳草茵茵,垂柳細細,比起花燈會上的喧譁熱鬧,別是一番清幽雅致氣象。

    傅凝妙閒極無聊,於是故態復萌,挑剔起凝霜的衣著來,「二姐,咱們都與民同樂,你怎麼穿了這樣一身華貴的衫子,這樣不妥吧?」

    眼中不自覺地噴出妒火來,雖說她也頗得傅大老爺鐘愛,可大房裡連嫡長女傅凝婉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更別提她這個庶出女了;反倒是傅凝霜這種遍身銅臭味的貨色倒能享盡榮華,老天真是不公。

    凝霜盈盈笑道:「為人處世皆應順應天然,我喜歡這樣穿,這叫從一而終,倒是三妹你時而濃妝艷抹,時而淡妝素裹,總沒個定性,不覺得太善變了嗎?」

    傅凝妙敏感的意識到她在借物喻人,怕是故意說給程遲聽的,忙回辯道:「胡說,我可是最專一不過的人了。」

    一壁含情脈脈地望向窗外,好叫程遲認識到她有多麼「磐石無轉移」,可惜程遲昂首闊步目視前方,半點沒留意車內在聊些什麼,傅凝妙只好媚眼拋給瞎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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