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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06:08 作者: 天行有道
凝霜早就放下帘子,將硝煙隔絕在外。她怕程遲太過老實,受了人家的欺負——雖說憑蕭易成的本事,受了欺負也未必看得出來,可程遲難得上京一趟,凝霜自不能讓他在自己眼皮子受辱,當下陰沉著臉道,「快走吧,太陽都要下山了。」
程遲恍若得了玉旨綸音,忙命車夫啟程。
蕭易成則淡淡一笑,踢了踢馬腹,牢牢跟在馬車之後,雖說再見不到裡頭人粉面含春的嬌俏模樣,可單是傾聽傅凝霜在心底怎麼編排他的,蕭易成便覺得十分有趣。
淮安瞧見自家主子臉上那抹神秘莫測的微笑,深覺自己有必要去求張驅鬼符——這何止是撞了邪,簡直和鬼上身無異了。
等馬車在一家坐北朝南的鋪面跟前停駐,凝霜才收拾起一臉怒容,裊裊婷婷地走下馬車。抬眼望去,是一間三進的大房子,比她爹娘所住的那個院落都差不多了,牆上掛著牛角雕弓、法螺號角,兩邊則是整整齊齊的紫檀木書案,裡頭文房四寶、竹笛管簫,乃至香囊字畫應有盡有,且看著便似價值不菲之物,可見蕭家的財力多麼雄厚,京城泰半的好東西,怕是都能在這間鋪子裡找到——這還只是其中一間而已。
蕭易成見她臉上顯出震撼之色,不禁有些微微自得,遂欣然上前,看著她捧起的一方硯台道:「這是洞庭湖出產的端硯,質地堅實,色如墨玉,是難得的上品。」
凝霜手上一滑,險些將東西給摔了,虧得她眼疾手快給接住,乖乖,真摔了她可賠不起。
蕭易成臉上卻罕有的顯出溫柔之色,「無妨,這鋪子的東西你若有瞧上的,只管拿去,帳面上寫我的名字就行。」
凝霜半點不信,說得好聽,她可不想有什麼把柄落在蕭易成手裡;別說這幾間鋪子目前還是由傅三老爺代為管理,便真是她的,凝霜也覺得肉疼。
未免發生什麼意外,凝霜覺得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看帳本為好,這也是她本來的目的。
蕭易成並不藏私,二話不說就命人將管事請來,那人聽說是傅二小姐前來查帳,原想好好給她個下馬威,誰知蕭世子也在,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廢話也不敢多說了,恭恭敬敬地捧著帳冊出來。
阮氏雖不管家,每常得閒也會教女兒一些持家之術,有備無患。且凝霜到底是傅三老爺生的,自小耳濡目染,詩書雖不大通,對於帳本上的數字卻異常敏感,當下便聚精會神地翻閱起來。
蕭易成屈肘倚著櫃檯,噙笑望著身側,神情隱約還有幾分寵溺。管事看在眼裡,愈發覺得這位傅二小姐不能小覷,沒準以後還得喚她一聲夫人呢。
他決定日後遇見傅家人要加倍客氣。
凝霜正看帳看得起勁,冷不防聽見一聲驚喜的呼喚,「傅姑娘!」
原來是步貴妃的遠親張瑞千,那日在御花園一見之後便難以忘懷,回去輾轉打聽沁芳苑那位衣著鮮艷的姑娘是誰——極容易便查明了,根本也就傅二姑娘一人愛穿紅的。
凝霜對他雖無綺念,可瞧見張瑞千那張喜氣洋洋的圓臉,心情總是高興的,當下便自來熟的招呼道:「張公子來了,真是稀客!」
張瑞千見她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姓氏,愈發喜上眉梢,興奮得一雙手不知該往哪兒藏,臉上的肉都哆嗦起來,又紅又亮,像燒好的東坡肉。
蕭易成皺起眉頭,不露聲色的橫在兩人中間,「瑞千兄有何貴幹?」
張瑞千當然是認得他的,一身白衣,又帶病容,又是這樣精緻的好相貌,除了承恩公世子還能有誰?雖說宮中步貴妃同蕭皇后不對付,不過張瑞千對蕭家人卻沒多少敵意,本來麼,步氏一族出身寒微,若非因著步貴妃的緣故,哪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到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來安家?他很應該知足。
於是張瑞千畢恭畢敬的伸出手去,面上笑容愈發憨厚喜悅,「世子抬愛,草民實不敢當。」
蕭易成暗道這人看著老實,其實也頗狡猾,這是故意在傅凝霜面前扮老好人麼?他不願顯得過於苛刻,便只淡淡嗯了聲,復問道:「瑞千兄想買什麼?」
「麻煩給我包些松煙墨。」張瑞千說道,目光卻戀戀不捨望著傅凝霜,仿佛黏住了一般。
凝霜專心致志工作,並未發覺他的注視,自然也未露出絲毫不快。
蕭易成卻已十分不快,迅速命人從庫房取了些松煙墨出來,便要將張瑞千趕走。
張瑞千未能引來佳人側目,只能遺憾地跨過門檻,準備回家去。
凝霜翻完半本帳簿,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瞧見張瑞千在那裡逡巡徘徊,此時才發覺自己有失待客之道,遂多嘴招呼一句,「張公子要走了嗎?」
張瑞千面上的驚喜一閃而過,繼而點頭道:「嗯,我住在鹿角巷,來回一趟頗為費時。」
凝霜笑道:「不是有個伺候你的老媽子嗎,怎麼不讓她為代勞?」
還記得蕭易成說張瑞千剋扣月錢的話,可是也不至於小氣至此,連買趟東西都愛惜小費吧?
張瑞千面上懵懵懂懂,「什麼老媽子?我只有一個書僮,今日家去了……」
蕭易成及時察覺不對,連忙喝止,連推帶搡地將張瑞千送走,無奈凝霜已聽了個大概,當下默默地向蕭易成望去:不至於吧,連這麼一個老實人都要編排?
她認定蕭易成之前說給她的那些話都是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