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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2:05:44 作者: 桃枝丸丸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給觀眾唱,而是給平息了硝煙的戰士們唱。
沈老闆也是有幾分本事和造詣的,過了沒兩年,還撈了一個文藝主任噹噹。
這把沈老闆開心壞了,他雖然紅,是個角兒,還能叫得出名聲。可是在舊社會,唱戲那是下九流,不被當人看的。
表面上,人們叫他沈老闆,可是私底下,指不定怎麼暗地編排他。
這個文藝主任讓沈老闆感覺自己打了一場翻身仗。
他現在也是個有身份的人了,別人不再叫他沈老闆,而是要叫他主任。
主任是不用唱戲的,他只需要安排一些節目,用來慰問士兵們。
更多的時候,這個身份就只是個擺設而已。
而且現在已經不興唱戲了,沒人喜歡聽咿咿呀呀的大戲,而是要跳舞,跳芭蕾,演話劇,戲劇,樣板戲。
換了層身份,但唱不了戲,這可把沈老闆憋壞了。他不懂什麼其他的大道理,他知道自己只是個吉祥物。他不想丟掉這份得來不易的體面,便忍住骨子裡的憋悶,按照安排工作,干自己該幹的事情,一切按部就班。
當文藝主任的時候,沈老闆好像拋棄了自己過往謀生的技能一樣,把它全忘卻了。
後來還聽了組織的安排,娶了一個部隊裡的妻子,生了一個女兒。
這個女兒就是沈聲默。
沈老闆感覺沈聲默就是上天送給自己的禮物,是送給他的慰藉。
這個小女孩,長著和他相似的面容,有著和他相似的好嗓子,一顰一笑,十分靈動可愛。
沈老闆知道,自己的女兒繼承了自己的優點,天生一把好嗓子,適合唱戲。
可是,他要把她培養成一個戲子嗎?
說實話,沈老闆沒有底氣。
他好不容易打了一場翻身仗,怎麼能讓自己的女兒去沾下九流?
這是一個深坑,哪怕沈老闆當了好幾年的主任,可是他依舊感覺,那些落在他身上鄙夷的目光,依舊揮之不去,會成為伴隨一生的陰霾。
不能讓女兒走這條路。
沈老闆不再想這件事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在扼殺一個天分極高的孩子,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可是變數發生在沈聲默六歲那年。
沈老闆先是喪了偶,孩子沒了娘,丈夫沒了妻子。
父女兩人從此相依為命,
沈老闆的文藝主任當得好好的,忽然就被人告發了,說什麼,他是反動派,他在唱舊社會的靡靡之音,他思想不端正,需要進行改造。
沈老闆知道,外邊正在轟轟烈烈進行運動,要肅清資本主義的風氣,徹底割掉資本主義的尾巴。
有很多大官,很多教授,都被批、鬥了。
可是沈老闆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輪到自己。
他就只是個戲子而已,他不懂政事,不懂運動,他只會唱戲!
一群人衝進他家裡,揭發他,舉報他。
他藏起來的那些戲服,頭面,一切和戲有關的事情,都被當成了四舊,燒了,毀了。
這些東西,是不能出現的,是應該毀滅的。
沈老闆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他有高位,但是無能;他儒雅,但是懦弱。
一切只能聽命運的安排。
沈老闆面對這浪潮的打擊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聽之任之,該去哪兒,就去哪兒。
他不再是文藝主任,也不能再靠唱戲謀生,而是被發配到鄉下去,干苦力,做農活,接受改造。
女兒跟父親一起離開了生活多年的家,去到鄉下。
她喜歡聽父親私底下咿咿呀呀的唱戲,要是聽不到了,她會難過,飯也吃不香。
小女孩不知道,下鄉之後,等待她的是什麼樣的未來。
然而這個決定,兩個大人都沒阻止。
父女兩人下鄉去了。
沈老闆吃過苦,但沒做過農活,日子過得十分清苦。這日子,比當初逃亡的時候,更沒活頭,也沒盼頭。要不是女兒,沈老闆都不想活了。
下鄉的日子過了三年,嗓子壞了,臉曬黑了,身段也壯了,扮不了青衣旦了。
唱戲?那是什麼?
沈老闆只有眼前的牛糞和黃土,他要趕緊把種子種上,秋天才能收糧,不然沒有飯吃,他和女兒都會餓肚子。
這三年裡,沈老闆和女兒就住在那破舊的茅草屋裡過活的。
前幾天,沈聲默病了,鄉村的行腳醫生治不了,只能讓孩子躺在床上干著急。
沈老闆拿著好不容易積攢下的幾塊錢帶沈聲默去城鎮的衛生所吊針,沒把女兒吊回來。
倒是現在的沈聲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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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所有信息的沈聲默雙手托著腮,嘆了口氣。小女孩瘦弱的身體裝在一身寬大的衣服里。上衣是不知道從哪兒撿回來的大人襯衫,褲子挽了好幾管,屁股壘了好多補丁,很不合身,但看得出來穿了很久。
父女下鄉的這兩年裡,沈老闆是又當爹又當媽的,還順帶把針線活給學會了,沈聲默身上穿的衣服,多是他給補的。
合身什麼的就不說,能遮體就不錯了,不能有太高的要求。
肚子餓得咕嚕咕嚕響,沈聲默站起來,在屋子裡翻箱倒櫃,但一粒米都沒找到。
這個位面,開局好難哦。
沈聲默低垂著小腦袋,又想重重嘆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