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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4:16 作者: 桃桃一輪
舒潯一聽,眉頭舒展很多,「兇手為什麼要殺蔡迪?」
「唉,誤殺。」幾個警察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來。「兇手是個剛高考完,開學就要上大學的男孩,也是gay。考完試一沒壓力就放鬆了,出去搞了兩次419。」「搞419不要緊,他覺得都是男人又不會懷孕,就沒做保護措施,後來在網上看到男人之間不做保護措施,倒霉的話也可能感染愛滋。這人偷偷去醫院檢查,好傢夥,HIV陽性,他崩潰了。」「跟他419就一共就兩個人,他想都幹掉,第一個選了蔡迪。」「蔡迪是枉死啊,把愛滋傳染給那小子的是另外一個人。」「他看了絲帶殺人案的一些圖片和新聞,就想模仿作案,計劃了一個暑假,終於下手,可惜殺錯了人。」
舒潯追問道:「他知道自己殺錯了人嗎?」
「現在知道了,說對不起蔡迪。但看上去根本沒有悔過的意思,估計早就萬念俱灰了。」「最可憐的還是他爸媽,一下子知道了他們兒子得了愛滋、是gay、還殺了人,都快跳樓了。」「唉,人呀,別整那麼多有的沒的,好好活著,端正做人,能有多大麻煩?」
左擎蒼糙糙應付了祝茗妍,走出辦公室就看見一群男警察圍著舒潯,有說有笑議論著什麼。舒潯個子雖然高挑,站在一群人高馬大的北方漢子中間也顯得嬌小了,這是怎樣一種眾星拱月的畫面啊。
酸溜溜地冷哼一聲,左擎蒼逕自從他們身邊走過。
聽說真愛就是兩個長得像豬一樣的人時刻互相擔心對方會被別人搶走。
重案組幾個人已經出去一天了,不知道到底抓沒抓到嫌疑人。
在食堂糙糙吃了中飯,舒潯本打算回辦公室繼續等消息,左擎蒼在門口攔住她,「舒老師,我有些事想跟你探討一下。」
舒潯飛快地白了他一眼,「什麼事非要跟我探討呢?」
「一些私事。」
舒潯蠻不情願地跟左擎蒼走到靠茶水間的一個窗戶邊,左擎蒼飛快地打量一下她的神情,正告她,「你以後不必急於迴避,我與任何人相處交談,都不介意你在場。」
舒潯很美式地聳聳肩,送他一句:「Who care?」
左擎蒼表情略難看。
舒潯放棄了回辦公室的念頭,轉身下樓回酒店。
傍晚時分,在酒店裡等消息的舒潯剛洗完澡,就接到了歐予諾的電話。
「潯姐!你一定想不到兇手是誰!他早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出現過,可惜平安無事地走了!」歐予諾很激動,聲音超級大,聽得出來他在室外,周圍很吵。「怪不得他要選擇那個屋子放屍體,他。媽。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超強反偵察好嗎!膽大包天!太可恨了!」
舒潯一愣,「……是誰?」
「就是那個男的,放屍體的屋子就他的!」
「是他?!」舒潯不可思議道。
「我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要連夜審他!」歐予諾咬牙切齒地說。
舒潯掛了電話,想回憶一下小屋主人的相貌,除了能想起那人戴了副眼鏡外,再毫無印象。大學時看過的一部電影《七宗罪》中,兇手也在探員眼前出現過,那時誰都沒有注意到他。我們總以為罪犯是過街老鼠,只要出現了就人人喊打,但正因為這樣反倒被他們鑽了空子,他們大大方方出現在警方的視線里,鎮定地扮演著一個無辜群眾的角色,以嘲笑警方、圍觀受害者親友痛哭為樂。人生如戲,大抵如此吧。舒潯把頭髮吹乾,匆匆忙忙趕到支隊,歐予諾他們還沒到。
十幾分鐘後,幾輛警車在支隊門口停穩,舒潯站在左擎蒼身邊,心口好像被人抓著往上一提。兇手被兩個警察帶下車時,並沒有大家想像得那樣落魄驚慌,反而出奇鎮定。他穿著得體,深藍色的襯衫掖在西褲里,繫著一條黑色的皮帶,左手上的手錶價格不菲。他駕著一副細黑框眼鏡,相貌乍一看並不出眾,中規中矩得很容易讓人忽略。路過他們身邊時,他停下來瞅了一眼舒潯和左擎蒼,輕蔑地一笑,非常自負。
歐予諾特別不屑地諷刺道:「從逮住他開始,他就是這幅死樣子,好像全世界欠了他似的。他有沒有想過,是他殺了別人!他給別人的家庭帶來多大的重創!」
「他從殺第一個人開始,就已經不關心別人會怎麼樣了。」舒潯輕嘆,「這種類型的犯罪人因為心理的扭曲,對他人和社會已經失去關注和同情,所有人在他們眼裡都是無生命的個體。『自我』被放大到無限級,可以說,在他們的世界裡,只有自己一個人,有人甚至會認為,自己是神,是審判者,是宇宙的主宰。」
「簡直是神經病嘛。」歐予諾鄙夷道。
第38章 破鏡
審訊工作持續到那天晚上11點多。
困擾明齊警方長達十幾年的絲帶系列殺人案的兇手就是眼前這個名叫魯勉的設計師,經過比對,他的DNA和指紋與前幾起案件留下的信息吻合。
跟左擎蒼、舒潯料想得一樣。魯勉從小對美術有著極高的天賦,繪畫技能無師自通,比一些專業美術生還出色。但他父母反對他從事美術相關行業,認為搞這種藝術出頭太難,說不定將來連養家餬口都有困難。他私下交了一個女朋友叫美歡,家裡不提供資金給他學美術,美歡卻總是鼓勵他發展愛好,最重要的是,她給了他所需的資金,供他留學海外。待他學成歸來,興奮地要去找美歡時,發現她竟然是個小姐,他撞見她正在接客,原來他留學的錢和平時創作所需的資金都是別人給她的嫖資。
美歡在魯勉摔門離去之後就上吊了。那個年代的女孩子還很流行絲帶頭繩、頭花,她死的時候,馬尾辮上就扎著一條絲帶蝴蝶結頭花。魯勉離開後覺得很後悔,回去找她時就聽說了這個噩耗。他覺得非常痛苦,然而父母聽說之後卻說美歡是個表。子,對魯勉曾經和美歡有過一段感情這件事非常鄙夷,不准他告訴別人,之後也不再提這件事。美歡就像一台報廢的提款機,悄無聲息地隱藏在魯勉的學歷之後。
魯勉歸國之後,起初的設計工作並不是特別受人重視,他遭遇到了許多重創,別人根本無法接受他的理念。其他一些在看看來俗不可耐的設計,卻受到了追捧。雖然他一再強調他的設計是國際趨勢,但當時根本沒有他發展的空間。在一次次的失落中,他變成最普通的裝修工人。
父母舊事重提,將所有錯歸結在美歡身上,認為她那個jì。女不但自己不要臉,還蠱惑魯勉走一條不吃香的路。魯勉忽而想起他要出國前一天,美歡居然抽起了煙,開玩笑地說,他學成歸來,可能就不要她了。
魯勉一邊屈尊做著裝修,一邊繼續他的設計理念,隨著經濟體制改革的狂cháo,幾年後終於混出了頭。看著父母從在外人面前不敢提起自己的工作,到現在處處跟人炫耀「我兒子是著名設計師」,魯勉從心底發出了一聲冷笑。他忽然覺得世間之人都是這般涼薄,你落魄之時他們不屑也不敢與你為伍,你榮耀之時他們巴不得和你扯上哪怕一絲絲的關係,仿佛你的榮耀就是他們的功德,沒有昨日的他們就成就不了今日的你。
竟然連父母都是這樣。
夜深人靜的時候,魯勉會想起做表。子的美歡,她出賣著自己的身體,卻沒有從他這裡得到一分錢好處,她用一種別人看來特別骯髒的做法,成就了光鮮的他。
魯勉混得好了之後,身邊女人多了起來,她們打扮講究,談吐高雅,好像是最聖潔的存在。她們和他交往時,帶著優雅的面具,買這買那,而那些昂貴的東西,都是美歡不曾擁有的。美歡用著最廉價的髮膠、頭飾,穿著庸俗的衣服,死在了他發達前的一個午後。
在全國掃黃打非行動開始時,所有嫖。客都在忙著標榜自己正常的三觀時,魯勉殺了第一個小姐,他想用這種非常「藝術」和抽象的方式告訴那些偽君子,有些小姐比他們聖潔多了,她們或許也有不為人知的苦衷,或許也在支持著另一個人的夢想。
「美歡在我心裡是最漂亮的,因此我不可能找那些路邊醜陋的野雞。我殺了她們,把美歡最喜歡的絲帶綁在她們手上,好像耶穌被人釘在十字架上一樣,我要對她們進行救贖。她們本來就是聖潔的,所以身上不可以有任何遮蔽,我要把她們還原到初生時的狀態,這樣才是一種淨化。」魯勉在審訊室里侃侃而談,「我沒想到有人會模仿我,或許他把我當成一個偶像,可我厭惡這樣的模仿,他侮辱了我的創作。我已經淨化了三個聖女,達到了心中對這種創作的預設,本來打算停手,可我一定要為自己和美歡正名。賓館不再是創作的畫布,我選擇了最安全的地方----我家的老宅子,我打算最後干一次,告訴大家什麼叫聖女,所以一定要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