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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21:54:16 作者: 桃桃一輪
「是我一個人幹的。」
「於良有沒有參與?」
「他連殺豬都不敢看,還敢剁人?」
「你為什麼要分屍?」
「不切成一塊一快的,怎麼運回去?殺人和殺豬是一樣的,豬殺了還能吃肉。小妮子不聽話,在我們村里,不聽話的女人就是要打,我小子心地善良,下不了手,他若肯把媳婦帶回來村里一兩年,我保管給他(把媳婦)訓得服服帖帖。」
「聽說莉雅借給你三萬塊?」舒潯倒要親耳聽聽,對於欠錢不還這件事,於紅英有著怎麼樣的價值判斷。
「借?!」於紅英非常吃驚,冷酷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激憤,說到錢,她遠比說自己殺人分屍激動許多,「娜娜(於紅英的女兒)結婚,老家需要集資蓋個新房,她作為大嫂,拿點錢出來不是天經地義?她家那麼有錢,聽說在湖霽住的是二層樓(樓中樓),還好意思叫我還?她好意思!臭不要臉!她就是小氣!城市裡的大小姐,不知道賺錢的艱難,這麼點小錢,追著我兒子討,怪了,她的錢不就是我兒子的錢?我用我親小子的錢,天經地義,憑哪個說不行?」
人活到這把年紀,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勢,他們的意識通常不受他人影響和左右,已經難以改變。於紅英也是一樣,一些在警察們聽來匪夷所思的觀點,在她看來天經地義。
據於紅英交代,因為兒媳婦不肯把房子過戶給於良,她開始對莉雅心生不滿,加上雙方生活習慣、閱歷和年齡的差距,一些小矛盾越積越多,逐漸升級。她認為莉雅浪費、奢侈還十分懶惰,人也非常小氣,根本配不上她家於良。因為莉雅總是早出晚歸,周末也不經常呆在家裡,她覺得莉雅外頭有男人,並一再提醒兒子。
由於法律意識的淡薄,一個罪惡的計劃在於紅英心裡醞釀。她想把莉雅給弄死,這樣房子自然而然就是於良的了,到時候於良在首都有了自己的房子,再找一個乖一點的兒媳婦肯定不難。在於家村,於紅英就是十里八村聞名的殺豬高手,這十幾二十年,她也就是憑藉殺豬、賣肉這門手藝,養活起兒子和女兒。
在她看來,殺人這件事,只要處理乾淨,就能神不知鬼不覺。
12日晚上,莉雅回家後發現舒潯送的公主的後花園被於紅英當做廁所清新劑,非常不高興,很委婉地告訴婆婆,這瓶香水非常貴,希望她以後不要拿來噴廁所。本來就打算弄死莉雅的於紅英被激怒了,她當下沒說什麼,待莉雅坐在飯桌邊吃飯時,於紅英提著用來砍大骨頭的刀,一把抓住莉雅的頭髮把她往桌上一按,舉起刀就這麼衝著脖子砍了下去!
於良下班回到家的時候,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看到的就是於紅英拖著莉雅屍體的畫面。
分屍和清理房間總共花了這對母子三天三夜的時間,於良眼睜睜看著於紅英把家裡所有的鹽都倒在兩大盆肉里,嘔吐了好幾次,但想到殺人的是他媽媽,分屍的也是他媽媽,他以後能坐享其成,占領這套房子,也就心平氣和起來。
於良從小就是家裡的希望,什麼好東西都讓給他,當然他也沒有讓家人失望。但這樣的成長過程早就了自私自大、唯我獨尊的於良,他所受的教育使得他一貫以為,什麼都是應得的,全天下都欠了他。莉雅的付出沒有令他感動,反而助長了他的自以為是,母親的挑撥讓他認為莉雅和她的父母確實太過小氣,看不起他。他這樣的人,怎麼可以被人看不起?
那天,他望著被媽媽砍成一塊一塊的妻子,心裡居然有幾秒鐘的慡快。因為他以前經常在想,自己如此優秀,為什麼上天給了他農村的背景,貧窮的家庭還有早亡的父親?而莉雅如此平庸,上天卻給了她富饒水鄉的出身和美滿幸福的家庭?
莉雅一直覺得,自己在於良眼裡是與眾不同、十分優秀的,然而她卻不知道,縱然一開始她確實給了於良這樣的好印象,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枚鋼印蓋在紅本本上,再與眾不同的女人在丈夫眼裡可能就是一顆魚眼珠子。
這是一起毫無水準的兇殺案,偵破的過程幾乎不需要左擎蒼和舒潯這樣的刑偵、犯罪心理專家動腦子,他們只需要通過自己看到的,就能輕易推理出這樣一個慘絕人寰的結局。可是,推理容易,接受現實難。
於紅英的審訊工作結束後,舒潯不敢見莉雅的父母,也不敢聽任何關於他倆的消息,她不敢想像那對善良的夫妻聽到女兒這樣的慘況,會是怎麼一種天崩地裂的場景。
人性都是自私的,但自私也得有個限度。舒潯知道問了也沒必要,可她真的還想問問於紅英,你有兒子,愛子之心,人皆有之,難道莉雅的父母就沒有女兒嗎?憑什麼你愛兒子就要殺掉別人的女兒?她還想問問於良,當初苦苦追求莉雅時,看上的難道僅僅是她家提供一套房子的能力?你們二人攜手甜蜜走在校園小道上時,難道你不是由衷感到愛情的幸福?
世間男子,為何都是這樣薄倖。
下了電梯,舒潯才發現,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襲擊了首都,屋頂和樹葉被碩。大的雨滴拍得噼噼啪啪響,天陰沉得好像被黑布遮住了一樣。天氣還真是應景,想必警察打電話通知莉雅父母的時候,他們心裡一定也下了這麼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雨吧。
一輛黑色的車從一片迷茫雨幕中緩緩而來,停在局門口,車裡下來一個撐著黑色雨傘的高大男人,狂風將雨滴掃在他身上,沒走幾步就濕了半個身子,而且他的腳步依舊穩妥,不慌不忙,目光則牢牢鎖在舒潯身上。
仿佛,世間男子皆薄倖,獨餘一個他。
左擎蒼撐著傘走到舒潯面前,見她怔怔的好像有什麼心事,便一言不發地收起傘,站在她身邊。
他沒有去旁聽審訊,因為探究和分析動機是舒潯這種犯罪心理專家的職責,而他只對犯罪過程感興趣,但是這起案件毫無技巧可言,是他參與破獲的,最簡單的案件。
舒潯沉默著在想,網絡上很多夫妻間的笑話都是以丈夫嫌棄妻子作為笑點的,比如,一個男人聽說他家遭了賊,急切地打聽到底丟了什麼東西,別人問,丟了什麼東西你會覺得不心疼?他回答,我老婆。不管編造這個笑話的人是男是女,以這種事情為笑點本來就是不正常的。在婚姻中,女人的付出遠比男人多得多,光是生孩子一項,如果那個男人真的經歷過順產,恐怕一輩子難忘那種疼痛。可是為什麼男人還是這樣嫌棄自己的妻子,因為朝夕相處的繁瑣而心生不耐?因為歲月這把殺豬刀在女人臉上留下印痕?
嫌棄之後,就是出軌,男人出軌時總說,我和我老婆沒有感情。真不敢想像,男人的感情到底存在心裡還是長在嘴上。外邊的女人固然神秘而光鮮,可是當你纏綿病榻,陪在你病床邊的不會是那個嬌嗔的二奶,當你年華老去,與你攜手拄著拐杖逛公園又怎麼會是那個纏著你買普拉達的小三?
不知世上是否有這樣一個男人,懂我的好,理解我的倔強,也值得我付出溫柔,到那時,我為他洗手作羹湯,未嘗不是一種大幸福。舒潯想到這裡,忽然感覺掌心一熱。左擎蒼握住了她的右手,他手上沾了雨水,掌心濕潤卻滾燙。
「走了。」左擎蒼把舒潯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下,舉起傘,帶著她走進雨幕中。因為把大部分傘下的空間留給了舒潯,以至於到車內時,他穿著的灰色Polo衫幾乎濕透。
聽說,男人的智商越高,對感情越專一。
第27章 走了我們回家
「你相信人死了之後有靈魂嗎?」在左擎蒼髮動車子的空當,舒潯隨口問,「我因為夢見莉雅求助而來了首都,從那面散發著香氣的牆發現於良有些不對勁,而去於家村尋找莉雅的警察因為聞到了香水味,從一堆臭氣熏天的泥土中挖出了她的屍體。」
「這個世界上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很多,枉死的人總能用一種特殊的方式指引我們找出兇手,有時是屍體的特徵,有時是罪案現場的物證,甚至,他們能通過一種情感的力量在冥冥之中給我們暗示。身為刑偵人員,尤其是重案偵查專家,我們要做的不是去探究罪犯的心路歷程、去同情或者試圖理解他的遭遇,而是幫助死者還原被害過程,將兇手繩之於法。」左擎蒼回答的時候,眼中儘是近乎冷酷的理智。
舒潯知道他的第一層潛台詞是她根本不用去旁聽審訊,第二層潛台詞就是進一步解釋他當年為什麼要指證舒放。他們一起經歷了幾個案子,體會了被害人家屬的痛苦,舒潯對弟弟的入獄之事多少有點釋懷,如今也試著慢慢理解左擎蒼,慢慢接受他對自己的舊情復燃。她清清嗓子,「研究罪犯心理,對預防犯罪和心理矯治有幫助。」
「我同意它對心理矯治的產生的有利影響,但是,有一個觀點我始終堅持----對於犯罪行為,事後的嚴厲打擊比事前預防更加重要。」左擎蒼沉聲道,「以前,我跟你抱有同樣的想法,試圖了解罪犯的犯罪動機,後來漸漸發現,幾乎一樣的成長軌跡,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事會做出不一樣的反應。同樣是貧窮與接連不斷的挫折,有些人選擇與命運抗爭,保持他們的善良和樂觀,挫折使他們更加堅強;有人則心生不忿,報復社會,用他人的血來慰藉自己扭曲的心,使更多家庭蒙上陰影。」